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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节

 

的问题。

宣贵妃走近她,一边说道:“我没有读过书,所识诗文也不多,但却听过一句‘旋开旋落旋成空,白发多情人更惜……’你可知下一句是什么?”

赵临鸢接过她的话:“黄昏把酒祝东风,且从容。”

“是了。”宣贵妃竟笑出了泪意,重复着:“旋开旋落旋成空,白发多情人更惜;黄昏把酒祝东风,且从容……”

她一边呢喃着,一边走到了赵临鸢的身旁,对她说道:“你可知在这座皇城里,许多人都说我姚泠宣骄横刻薄,我同很多人有过争执,但这么多的争执里,最令我难忘怀的便是当初与你吵过的那一架。没想到今日,我竟也能与你和和气气地说完这些话,便也算无憾了。你是我这辈子见到的最后一人,我以此诗文赠你,愿你看遍我朝河山,污秽之下尽余纯澈,余生安稳顺遂。”

说完,宣贵妃释然一笑,“但这些,都与我没有关系了……”

她的人生已走到了尽头。

她争了半辈子,到头来不过是与寻常百姓一般,只盼着亲人安好罢了。

在赵临鸢的注视下,宣贵妃的莹白玉指轻轻抚在她自己的面上,无力地拭去不断滑落的水泽,待得双眸清透如玉珠,她才缓缓看向殿宇外,高呼了一声:“萧王殿下!”

立在属于宣贵妃的瑶华宫外,褚瑟眉目微动,听见一旁的肖佐慌慌张张:“殿殿殿……殿下,王妃与那疯女人一块待在里边,会会会……会不会?”

“不会。”褚瑟眉宇淡然:“她是赵临鸢,她向来会自保。”

隔着殿门,宣贵妃高声与褚瑟道:“当年你母妃遭人构陷是皇后所为,这些年来你受尽凌辱是拜褚萧所赐,从始至终,你母妃的死与我无关,离歌亦未曾亏欠于你分毫。德妃一事,虽是我授意扶欢所为,最终虽夺了德妃与六皇子的性命,可毕竟当初也是扶欢,带给了德妃尚在人世时从未有过的希望……同样的,这些年来伴在你母妃身边的蒹葭亦是受了我的指使亲近于她,是利用也好,是伤害也罢,但这些年,终究也是蒹葭给了你母妃在那凉透了的琼华苑里仅有的温存……我知你是个恩怨分明之人,望你念在以上这等恩情上,能放过离歌一命……”

褚瑟没有说话,算不上答应,也算不上不答应。

可瑶华宫里说话的那人再不给他可拒绝的机会,只一眨眼的功夫,竟殿宇大亮,火光冲天……

褚瑟有刹那的晃神,恍惚想起了西椋宫大火那日,便是他走向今日的第一步。

如今他走到了这一步,褚萧与褚离歌便再无路可走了。

肖佐惊呼:“殿下!救王妃啊!”

褚瑟却立在原地,好一会儿,在他预料中,那个衣襟上染了些灰烬的女子遥遥走向他,他匆忙上前几步,将那女子抱入怀中,二人共同望向了那明亮的火光……

他们知道,皇城之中,再没有了那个倚着残破栅栏望向遥远天际的少女,也再没有了那个披了半生荣华的宣贵妃。

80惊云变:一命换一命,也不错。

昭明二十四年春末,昭明帝病重,封三皇子褚瑟为太子,加太子冠冕,授太子印鉴,入主东宫,赵临鸢赐封为太子正妃,同时,令肖佐为詹事府詹事,总管太子府务。

这一日,赵临鸢站在九阶之上,灿若春华,皎似秋月,她与褚瑟并肩望向锦绣河山,受百官朝拜,二人眼波流转,柔情缱绻。

仪典结束,肖佐躬着身悄悄凑到了褚瑟的身边,低声:“太子殿下,东宫有客至。”

褚瑟的步子停了停,若有所思。

数日之前,他曾收到杜卿恒的来信,信中是褚离歌与扶欢二人的行踪和近日举动,他当时苦恼,倒不是苦恼于褚离歌的小动作,而是苦恼于杜卿恒竟还在相朝,而未折返昭云国。

褚瑟怕赵临鸢为此担心,便没将此事告诉她,之后他与杜卿恒二人私下又互通了几次书信,依旧与褚离歌有关。

今日是他的册封大典,杜卿恒偏在这时潜入了东宫,若他猜得没错,该是褚离歌有所行动了。

他意识到事态严重,便再不瞒着赵临鸢,将近日之事悉数相告。

赵临鸢对此并未显得意外,似乎她从一开始也并不相信杜卿恒会了无牵挂地回昭云国去,毕竟,他最牵挂的两个人都在这里。

两个人小小商量了一会,心中有了应对接下来可能发生的变动的方式,便又一起装成无事人一般,携手回了东宫。

刚入殿门,赵临鸢便敏锐察觉到了飞檐走壁的声响,褚瑟意会,屏退左右后自己也离去,将静谧的庭院留给了赵临鸢与藏在暗处的那个人。

一个熟悉的声音忽起,是杜卿恒轻唤了一声:“鸢鸢。”

赵临鸢的脚步骤然停在原地,倏地回眸,恰与杜卿恒藏着笑意的目光对上。

她也笑了。

杜卿恒走上来,恭敬地朝她抱了抱拳:“我该唤公主一声,太子妃。”

赵临鸢摇了摇头,“我还是喜欢你唤我鸢鸢。”

两个人简单寒暄了一会,便再无多余的闲谈,杜卿恒言简意赅道,“此前三殿下告知,陛下患病,恐命不久矣,今夜褚离歌意图行刺,东宫怕是不安全,我是来保护你的。”

“逼宫?”赵临鸢笑了笑,“褚离歌,他当真敢?”

杜卿恒叹口气,“已经到了如今地步,他还有什么不敢?宣贵妃已亡,与其余生在狼狈中等死,不如赌上身家性命,再搏一次。”

“搏?”赵临鸢淡淡听着,无动于衷,“他拿什么来搏,自己的一条命吗?这是一场必输的局,他根本没有任何翻盘的机会。”

杜卿恒没说话。

赵临鸢看着她,神情复杂道:“卿恒哥哥,你当真是来保护我的?”

“我……”杜卿恒果然犹豫了。

赵临鸢还是笑,“你啊,从来便是一个藏不住事的人,我想,你是来保护扶欢的吧?”

杜卿恒低着眼,沉默了好一会儿。

月光下,再思了片刻,他忽然抬眼,语气恳切,“鸢鸢,这些年,扶欢过得并不容易……打从她跟了褚离歌的那日起,她做的所有事情都是身不由己,如今她再无回头路了,今夜如果是褚离歌的死局,我希望你能救扶欢一次。”

“好啊,我答应你。”赵临鸢的答言没有片刻的犹豫,她缓缓走到杜卿恒身前,与他四目相对,“但你记着,我这么做,不是为了扶欢,不是为了褚离歌,甚至不是为了褚瑟。”

她坚定地看着他,清冽目光如幼时那般纯澈,“我只为你杜卿恒一人。”

杜卿恒眼波流转:“鸢鸢……”

风起叶落,看着赵临鸢的身形笼在月色中,衣袂飘扬在风中,杜卿恒的心头忽有些酸涩。

隔着月色,赵临鸢对他说:“所以你也必须答应我,此事过后,不论前路如何,你都必须爱护你自己,不许把自己的性命交到别人的手上。你可以如当初效忠褚萧一般再寻明主,但不许为了所谓的忠义赔上性命;你也可以如爱慕扶欢一般再爱上任何人,但不许为了所谓的情爱牺牲性命。杜卿恒,你给我记着,你已经死过一次了,如今你的性命,是我赵临鸢一个人的。”

杜卿恒怔在原地,长长久久地望着她。

赵临鸢接着道:“我说的这些话,你若答应,我便向你保证,今夜宫变,我不仅能留褚离歌的性命,让扶欢此生无愧无悔,亦能保全扶欢的性命,让你带着她远走高t?飞。”

杜卿恒怅然一笑,目中带泪,“好,我答应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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