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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当时,已经做好了与槐轻羽共度一生的打算。
有了槐轻羽,他的人生越来越顺遂,他将槐轻羽视为朋友、知己、心上人。
可是,之后的某一天,他忽然在街上遇见了何水。
那个过去常常霸凌、侮辱他,让他做噩梦的心理阴影,何水。
何水当时在大街上,正与喝花酒的丈夫拉拉扯扯,然后被他的丈夫按在地上,暴打了一顿。
何水被打得鼻青脸肿,身形瑟缩,狼狈的倒在地上,过了许久才艰难的爬了起来。
看见他,何水原本惊恐怯懦的表情,瞬间不见了。
他绷着一张满是伤痕的脸,眼里噙满了泪水,却始终不愿流下眼泪来。
他满脸倔强,恶狠狠的瞪着他怒骂道::“看什么看?墨卿欢,别以为我现在落魄了,你就有资格嘲笑我!”
他明明遍体鳞伤,却仿佛不服谁的小兽一般,满身带刺。
看似凶狠,实际上外强中干。
墨卿欢忽然觉得,何水不再可怕了。
他冷漠的越过了何水,对于何水的敌视视而不见,这样的何水在他眼里,就是路边的一条普通的狗,没资格得到他半分眼神。
他一心想要去见槐轻羽,将生辰礼物送给槐轻羽。
可是之后的日子,他却总是撞见何水。
何水开始朝他娇羞的笑,开始找他谈心,开始朝他哭诉丈夫是如何虐待他,开始送他做的各种亲手做的糕点。
他觉得厌烦。
他恨不得拧断何水的脖子。
霸凌者的示好,他才不需要。
他丢掉何水的糕点,对何水冷言冷语,甚至好几次都狠狠踹在何水的胸膛上,将凑上来的何水踢开。
他恨不得何水永远消失在他的生命中。
可是,当何水被丈夫家暴致死的消息,传到他耳中时,他忽然怔住了。
他终于意识到,何水留给他的,无论是好的还是坏的,都是他生命中浓墨重彩的一笔。
他开始恐慌,莫名的害怕何水真的死去,为此不惜逃了与槐轻羽的订婚宴。
他找到了何水,看着从前鲜活到了极致的人,如今却奄奄一息,心臟忽然颤抖的厉害。
何水临死前,拉着他的衣袖,朝他诚恳的道歉。
何水一边吐血,一边说。
原先之所以霸凌他,是因为爱他,但他那时太过年幼,不知道爱为何物,才会用那种手段引起他的注意。
何水还说,如果不是槐轻羽製止霸凌,将他救下,他一定能领悟到他的爱,与他结成连理。
那时,他才恍然大悟,想明白何水过去的所作所为。
如果不是爱,何水怎么可能无缘无故霸凌他,最终成为他的噩梦,他的心理阴影呢?
何水的性子是那么高傲,他的爱是那么浓烈、张扬、霸道,与槐轻羽温润如水,寡淡无聊的感情全然不同。
二者相比,他更为何水的这种爱着迷。
所以他觉得。
——槐轻羽当初不该出现。
要不是槐轻羽非要帮他,他也不会错过何水。
看着何水死在自己怀里,他忽然无比怨恨槐轻羽,要不是槐轻羽多管闲事,何水不会嫁给那个吃喝嫖赌、臭鱼烂虾一般的丈夫,不会凄惨死去。
他看着匆匆赶来,脸色惨白的槐轻羽,顿时厌恶极了他。
他压着槐轻羽,强行让槐轻羽跪下,给何水磕头赔罪。
然后,他看着再也救不回来的何水,双目赤红,拔剑自刎在了何水身旁。
槐轻羽当时看到他满身是血倒下的模样,忍不住崩溃大哭了起来,红肿着眼睛质问他:我做错了什么?
槐轻羽做错了什么?
从行为上来说,他并没有任何错,他主观上从未想过加害何水。
可结果上来说,何水的死,他万死难辞其咎。
闭眼的那一刻,他在想,可惜啊,槐轻羽这么好,他终究是负了他。
他终究是没有听从寡母的劝诫,做不到珍惜槐轻羽。
这一世,他预知了洪水,自然早就做好了准备。
他在学业上根本不用花费心思,便能次次名列前茅。
在闲暇之余,他给人抄书赚钱,想要攒钱,靠着自己的力量,在未来那场洪水发生前,给墨泥村的所有人修缮好房屋,虽然供养全村人,需要很大一笔巨款,但他不想再受到槐轻羽的帮助。
可是他没想到,槐轻羽竟也重生了。
并且因为上辈子的事,对他心怀怨恨,总是与他作对,甚至还因为嫉妒,而屡次针对何水。
槐轻羽的善良不复存在,变得恶毒冷漠起来。
槐轻羽对他深情不改,屡次纠缠是,试图与他重温旧梦。
可是,他爱的只有何水,这一点是如论如何,都不会变的。
想到重生以来,槐轻羽的纠缠不休、欲情故纵,以及对何水的针对,他眼神就不自觉冷了几分。
他想要再说什么绝情的话,然而张了张嘴,却又很快闭上。
他盯着槐轻羽的脸颊许久,然后,眼底猝然闪过一抹痛苦之色。
半晌,他放开了抓着槐轻羽的手,后退了两步。
“我们应该开诚布公的谈一谈。”他眼眸深沉,夹杂着痛苦和艰难,嗓音涩然的开口,“槐轻羽,我知道,我应该向你道歉,可是你想要的我真的给不起,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