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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6节

 

司马邳目光缓缓扫过她,颇有些哭笑不得的感觉。手指在玉牌上点了点,“这件事就值得你拿玉牌来换”

卫姌咬了咬牙根,虽觉得难以启齿,但也到了必须开口的时候,“殿下,桓启对我心存怀不轨,他原是我兄长,如今身份不同,位高权重,我不过是个空有品级却无官职之人,实在无力抗衡,还请殿下帮我。”

司马邳神情一窒,向来精明凉薄的脸上竟显出些怔愣的神色来。

“孤听说桓启……只好女色。”

卫姌脸色涨红,一直红到脖颈,期期艾艾道:“原是那样,我也未曾想到。”

司马邳出身宗室,在权力富贵长大,什么风浪艰险未曾见过,但眼下却被卫姌惊地一时哑然。

桓启浪荡的名声他很清楚,风流但也从不沾男色,卫姌还是他曾经的族兄弟。司马邳沉吟不语,看卫姌神色也不似作伪。

他心头一阵荒谬过后,低头看了眼跪着的卫姌,突然窜起一种微妙的感觉。

司马邳不说话。

屋里静的落针可闻,卫姌心想莫非他并不信

这时司马邳俯下身,手直接捏住她的下巴,缓缓抬起她的脸。

卫姌脊背绷紧,面露错愕。

司马邳目光探究地在她身上梭巡。眉似远山,目如秋水,眼前小郎君的脸比女子更清丽秀致,他心口莫名一阵发热。司马邳蓦然身体一僵,立刻松开手,霍然起身,蹬蹬走远几步。

卫姌视线跟了过去,司马邳却不停留,推开门走了出去。

外间风大,寒气逼人。司马邳刚走出殿外,几个内侍迎上来,福宝匆忙道:“天冷风寒,殿下怎出来了”说着转头吩咐内侍,“快去拿件大氅。”

内侍跑进殿内,很快取了狐毛大氅出来。

福宝轻轻搭在司马邳身上,却见他心不在焉,一脸沉思。福宝对内侍使了个眼色,几人离得有些距离站着。

司马邳面无表情,心中却颇不平静。朝廷对桓家当然是十分关注,桓温几个儿子当中,唯有从小借养在外的桓启有乃父之风,此人还是卫家郎君之时,司马邳就关注过他,有一身领兵的本事,又深谙为官之道,是个绝顶聪明之人,要说毛病也有,是个风流性子。

只是司马邳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桓启如今竟还染上男色的毛病。倘若不是卫姌亲口所说,他未必会信。如今既已知晓,他挑起眉,想着是否有利用之处。可正想着,眼前又浮现卫姌方才苦恼哀求的模样。

桓家势大,桓启又不是庸碌之才,司马邳心道,何必为了一个小郎君与之交恶,朝廷本就艰难维系各门阀的平衡,卫家虽有旧时名望,可如今到底还虚名更多,对他而言并无实际利益。

司马邳思索良久,该下的决定竟踌躇难决。

福宝道:“殿下,卫小郎君在殿内跪着没动。”

司马邳转身又重回殿中。

卫姌转头看过来,只见司马邳衣袍裹着冷风而来。

他来到卫姌身前站定,弯腰将她手上一直攥着的玉牌抽走,道:“看你的样子,也不想让外人知晓内情,想孤如何帮你”

卫姌刚才心已一寸寸凉下去,见他拿走玉牌又问出这句,一时喜出望外,心潮起伏,眼里微微有些湿意。

司马邳看了她一眼就把头撇开。

卫姌将前几日脑中反复思量的事说了出来。要避桓家耳目离开豫章,事后也不会受制,唯有跟着司马邳才能做到。离开之时要遮掩痕迹,又要行动够快,不能留给桓启反应的时间。如此天高海阔,方得自由。

听她说完,司马邳暗道:思虑倒还周全,这小滑头,私下肯定已谋算多时。他是个疑心重的性子,知她决定,却也忍不住试探一句:“桓启日后若是承袭桓氏,前途不可限量,大丈夫能屈能伸,你暂且屈就一时,也不算如何吃亏,就真如此不情愿吗”

卫姌腹诽:大丈夫才能屈能伸,但她是个女郎。

“殿下明鉴,我绝不愿受折辱,”她飞快看了眼司马邳,见他若有所思,忙又道,“殿下拯救危难,我虽年纪小,但也知恩情,日后必会报答殿下,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司马邳明知她这是奉承之语,仍是分外愉悦,手指在她额头上一点,“孤都记着。”

卫姌在司马邳这儿得了准信,离开时脚步都轻快几分,一溜烟回到书房,此后表现的倒和平常没什么两样。

很快到了年关,桓启忙的不可开交。如今是他认祖归宗的第一年,官场应酬往来更胜往年,他又是个擅长周旋的,推不开的应酬游刃有余,不亚于那些官场老油子。

卫姌见他无暇顾及家中,倒是乐得清闲,向赵府送了年礼,又与各家小郎君互有赠礼。她将惠娘叫来,私下聊了一个多时辰,惠娘心事重重地离开。

年岁交替,有驱邪避灾的旧俗。眨眼到了元日,豫章历来都是富饶之地,少受征伐战乱地波及,因此年关比别处倒热闹些。家家户户张灯结彩,闭门饮乐。

元日清早,卫姌起来,怀绿拿出一身新裁的衣裳给她换上,收拾齐整后,怀绿道:“又是新岁,小郎君越发俊美了。”

凝冬过来也凑趣说了两句。卫姌与婢女说笑,许下赏钱。两个婢女顿时喜笑颜开。

还没用早饭,正房就来人请卫姌过去。

今日外间歇市,桓启留在家中不外出。

卫姌跟着仆从过去,房中果然摆好了各类吃食等她来。

用过早饭,桓启与卫姌闲聊几句,他心情好似不错,唇角含着一抹淡淡笑容。这时婢女道黄芷音和几个婢女来了。

元日家中团聚,几人来此请安也合规矩。

桓启应了一声让人进来。就见黄芷音,肖蕴子佩兰子雎几个婷婷袅袅从外依次进来。各个匀脂抹粉,精心打扮。众女行礼,子雎还大胆地抬起头,目光妩媚又幽怨地朝桓启看来。

桓启让仆从把备好的东西拿上来,分发给后院诸女。

银钱布匹,黄芷音分得多一些,其余几婢则是相当,没有薄厚之分。

卫姌见状,就知道前一阵家中传的有鼻子有眼肖蕴子即将升为妾室是谣传。黄芷音虽触怒过桓启,但妾室之位仍是稳固。

众女收了东西,正各自高兴。

桓启道:“小郎君也有赏赐。”

卫姌立刻转过脸去看他,心想你的姬妾我赏什么

桓启却不避人地轻轻拍她的手,仆从又拿了些珠钗镯子,照着刚才份例又发了一圈。

卫姌心下冷笑,抿着嘴不说话。

众女忙拜谢行礼,唯有黄芷音没有动作。

桓启朝她看去,眸光深处深沉冷冽。

黄芷音一惊,心里莫名恐慌,慢吞吞来到卫姌面前行礼,道了一声谢。

卫姌觉得眼前这一幕分外刺目,她几乎坐不住,就要起来。却被桓启拉住,“去哪里,外头风寒,当心吹冻着。”

仆从端了椒柏酒和桃汤来,按豫章风俗,元日应按尊卑老幼依次饮酒汤。

桓启先拿起喝了两口,轮到卫姌,她也浅浅喝了,随后才是黄芷音和三个美婢。

等饮完,桓启摆手让众女离开。几人当然有些不甘,原以为桓启单独开了府,她们比之前在江夏时自在许多,哪知桓启忙碌,这些日子几乎没来过后院。外面又传闻他将要娶司马翁主。虽然她们知道府中迟早要有女主人,可翁主这样的身份,实在压得人心口沉甸甸。

黄芷音被罚过一场,不敢再违逆桓启,这就带着众人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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