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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3节

 

卫姌一路被桓启打横抱着,冷风从被褥缝隙钻进来,没一会儿她头脸冰凉,手脚也生冷。眼见这是卫申府上,她奋力扭动起来,嘴里呜呜地喊。

桓启冷笑,脚下不停,很快来到大门处,早就有侍卫守着,外面停着一辆马车和侍卫三十几人。桓启抱着人上车,回头问了句,“东西可送过去了”

蒋蛰满头大喊汗,忙点头道:“都送去了。”

“走。”

一声令下,侍卫护送着马车从巷子离开。

看门的仆从将大门关上,心里还奇怪,下午的时候启郎君就已走了,入夜突然回来,轻装简行,身边只带着三十来人,进门就将守夜几个仆从看住,不许进去通报,然后就见桓启进了门,从小院后门去了隔壁,又带着人出来,塞上车就走了。仆从越想越觉得害怕,赶紧跑进去报信。

卫申被吵醒时听乐氏匆匆说了几句,他眼睛瞪圆,面色骤然涨红,乐氏赶紧给他抚背,从婢女手中接过一封书信,心中骂着那个不省心的逆子,还当他是认命老实了,哪知突然就杀了个回马枪,直接就将卫姌带走了。

“这……还留了封婚书。”

卫申大急,下床时连鞋都没踩准,口中骂着“孽障”就要往外走。

乐氏一面叫人赶紧出去追,一面又道:“你先别急,外面冷着呢,小心冻坏了身子。”

卫申指着她喝道:“都是你纵出来的混账东西。”

乐氏抹着眼泪道:“从小认字识礼不是你手把手教的怎么就成了我一个的错”

卫申不与她争辩,将几个得力仆从叫来,可一行人追出门,夜里寒风凛冽,门外黑漆漆的,早已无影无踪,再难追寻。

另一边卫府中,惠娘匆匆跑进杨氏房间,却见她并没有睡,坐在床上正抹着泪。

“夫人……”她焦急喊了一声。

杨氏道:“我已全知道了。”

惠娘讶然,府里仆役本就少,桓启带人行动又迅速,等人发现已晚了,杨氏这个院子是家中有意保持清净的,旁的事一般都不传到这里,没想到这回杨氏的模样却像未卜先知,已知道发生了什么。

杨氏擦去眼角泪水,道:“你们都当我是痴傻了,万事不知,陛下遣使来讨要玉度都瞒着我。”

惠娘更是一惊,想着是谁透露给她听。

杨氏又道:“朝廷积弱也非一日了,不然当初也不会仓惶南渡至此,这么多年不见强盛,越发不知所谓,依我所见,敬道本事不一般,听说大司马也有雄才,桓家已压过其他几姓,玉度叫司马家的人看上,又能有几家能护住她。”

杨氏与精明的乐氏不同,性子有些软,有时还糊涂,惠娘没想到她竟说出这番话,“这谁与夫人说的”

杨氏招手让她近前,“我只剩这么一个孩儿,只盼有人能护住她保她富贵一生,将这份婚书先收起来吧。”

说话

正是寒冬腊月的日子, 江夏多河水溪流,此时大半地方都已经结起了冰,深夜, 急奔而过的马蹄声如绵密的雨滴, 夹杂着车轱辘飞快转动,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县里早关了城门, 桓启方才带人折返时就已打过招呼,此刻见到马车,军士与侍卫匆匆核对身份就开了城门放人离去。几个年纪军士不由窃窃私语,感慨如今桓家威势真是不同。

出了县城, 入了官道,马车行得慢了些,但到底不比牛车安稳。卫姌方才被桓启裹挟着放入马车,厢内倒是宽敞,铺了厚实的褥垫,备有暖炉和食盒,还有一张小几子。

卫姌在城门前听见动静还挣扎扳动身子, 却被桓启毫不费力地压制住了。

等出了县城, 她心已凉了半截。

桓启松开手,面色冷漠,也不去看她, 对外只吩咐侍卫行路小心,不可放松。随后就伸着长腿,依着厢壁休息。

卫姌身体手脚都被裹在被子里, 此时终于得了自由, 立刻便翻身爬起来, 先将嘴里的绸布取出扔开, 然后便去掀开厚重的帷帘。外面的冷风迎面袭来,如小刀一下一下刮在脸上。

她看着车外黑漆漆一片荒野,一时有些发怔。

“作什么死。”桓启忽然睁开眼,将帷帘一把拉下,语气生冷。

掀帘只片刻功夫,卫姌已冻得唇色发白。

桓启去拉她身后的被子。

卫姌见他伸手,却本能地往后缩了缩。

桓启越发恼意上来。他向来脾气大,若别人不顺从,他更要拧着来,当下不由分说又把被子拉扯起来,把卫姌全裹进去,又拿了身旁手炉,一并塞了进去。

他道:“少跟我玩这套苦肉计,以往是心疼你,才处处容让你,现在可说不定了。”

卫姌听他口气阴森森的,手脚冰冷,心里更是发寒。

行出一段路,路边早有一支百多的人的亲兵候着,汇合之后,稍作整顿,便连夜起行。

卫姌将手炉抱在腹部,蜷起身子,忍着车马颠簸,目光落留在厢内另一个角落,有些出神。

桓启重又闭眼休息,他身材高大,车内虽是宽敞,但有两人在,但也不够他躺下睡觉,因此只是半坐着闭目养神。一时安静无声,只有外面行马和车轮的声音。

他心中却也并不平静,这几日筹谋算计,终于把人给弄了出来。为此他已是惹怒了卫申,想着其中利弊,桓启一阵心烦,更有一股恼意。脑中不由浮现出那日卫姌对乐氏说的那句“我不愿意”。那日过后,他接连两夜都不曾睡好。

既想就此了断,又想把她捉到跟前,好好问清楚缘由。

桓启心下起伏不定,睁开眼朝卫姌看去,见她发呆出神的样子,心中复杂难明,语气不善道:“你倒是冷静,怎么不哭也不闹了”

卫姌团着身子,仍觉得冷风从被子缝隙里钻进来,因此紧紧捂着手炉,道:“哭闹有用吗”

桓启眼里全是讽刺之意。

“二哥都说不会再容让我,哭闹无用,又何必自讨没趣。”

桓启冷笑一声,看她缩成一团的样子只觉得碍眼,语气阴恻恻道:“这两日高兴坏了罢,在家还唱着曲,既有如此雅兴,行路也是无聊,再唱一段来听听。”

卫姌倏地抬了一下头,“……那婢子原来是二哥派来的。”犹豫了片刻,她才又软声道,“不知她与我母亲说了些什么。我夜里突然不见,母亲定然受惊吓,她癔症还未好全……”

桓启道:“便是你把天说破了,也不会转道回去,趁早死了这条心。”

卫姌闭上嘴,可心里到底还是着急,过了片刻又道:“我想写封书信回家,现在离得不远,叫人送去也不费事。”

“费不费事你说的不算,”桓启沉着脸道,“怎么以为书信回去,姨夫姨母为了你就要与我翻脸,把你救回去”

卫姌脸上露出一丝难堪。桓启往常对她都算是好脸色的,从未显出如此冷酷残忍的一面,让她有时都要忘记了他真正的脾气秉性。

她一路都忍着紧张不安,被他这样冷言讥讽,心更是沉重,仿佛要往深渊坠去。

“没话可说了”桓启见她微微撇开了脸,眼眶已泛起微红,他没有半点畅意的感觉,反而像被人在心上狠狠揪了一把,说不出的难受。可这几天憋着的怒意并没有消。他略带讽意地笑道:“那日不是挺能说的吗只见开花争着要的,没见着花谢还有人养护呵护的。”

卫姌心道他果然全听见了。

“那又怎样,我偏要连花带盆弄回家去。”桓启恶声恶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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