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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章

 

“你还爱看这个?”

祝之遥指着那本书。

“我都不记得什么时候买的了。可能是我妈的吧,她信佛。”

李卓曜说着,伸手打开柜门去拿那本书。柜门上挂着的淡绿挂件轻轻的拍打在玻璃上,发出环佩叮咚的声音。

他随意地扫了一眼,立即怔在原地。

大脑顿时变得一片空白,只有一长串的轰鸣声,是火车碾压着铁轨,徐徐开来的声音。

那块淡绿色的挂件是一块玉菩萨像,跟周楚澜脖子上挂着的那个一模一样。

作者有话说:

开始搜证,关键证据解锁

我们之间

很久很久以后,李卓曜依然记得那个普通的下午。他把那枚玉像紧紧地攥在手里,手心沁出的汗在玉像的表面覆了薄薄一层,暖着已经很久无人问津,变得冰凉的玉。

玉像的背面雕刻着一行小字“启华禅寺”。

第二天一大早,李卓曜便开车进山。

山中乔木葱茏,禅院的黄墙掩映其中。远远传来汽车行驶的声音,至近方听得分明,虽未鸣笛,却迎面而来一种急促。李卓曜把车开得极快,惊飞了山间的群鸟,铺天盖地,分散而起。

几分钟之内他便来到了启华禅寺的门口,停好车,把脖子上挂着那枚玉菩萨像取下,紧紧地攥在手里。从昨天到现在,这枚玉像一直在他的手里被反复摩挲多次,更显温润。

玉像的外形是日曜菩萨。日曜菩萨是药师佛的左肋侍,启华禅寺主要供奉的就是药师佛,掌解众生疾苦。李卓曜忽想起在贵州大山中的时光,那日大雨滂沱,云开雾散,周楚澜立在被雨水洗刷一新的草地上,手里握着这枚玉做成的日曜菩萨像,神色悲悯,脸庞被天边的云霞镀上一层金红色。

周楚澜对这枚玉菩萨像极为爱惜,每天都仔细地贴身带着,洗澡、睡觉、甚至连他们做的时候都不摘下来。

有一次他们做的过火,周楚澜欺身压下,很紧地抱住自己的身体。这枚玉菩萨像也紧紧摁在李卓曜的左胸处,留下一圈红痕。

他觉出一点痛,发出一声哼吟。

“吊坠硌到我了……摘了吧。”

“嗯。”

周楚澜停止起伏,但并没有把这枚玉像摘下,而是把它直接翻转到脖子后面去,然后俯下腰,继续吻他的身体。

“这个玉像有什么特别的含义吗?从来没见你摘过。”

李卓曜压下喘息,低声询问。

周楚澜微怔几秒,随即简短地回答:“寓意很好。它代表光明。”

“我的名字也是‘光明’的意思。”

李卓曜伸手环住他的脖子,抬起腿迎上他的腰肢,把身体往里紧了一寸。

日曜菩萨的“曜”字是什么含义——是日放千光,遍照天下,普破冥暗。可是,名字中的这个字也未能破了他心底的暗。从昨天发现自己的旧房子里悬着这枚玉像开始,李卓曜心里长期以来萦绕的迷茫,像一张破了洞的网。

他依然身处网中,处在这一片遮天蔽日里。

但冥冥之中,又似乎被一根看不见的线指引着,来到这里。

他站在庙门口,抬头望了一眼横梁上古木雕就的匾额,匾额上“启华禅寺”四个字新填了一遍油墨,带着松香的气味。旁边立着一株千年古松,阳光穿透松针的缝隙落下来,有一半打在了自己身上。

一股非常强烈的直觉涌了上来,是提醒,也似是某种警示。

像这一寸漏下的日光。摇摆不明,却刺眼。

出事之后的这些年,生活像是一场吞云吐雾的梦。七年前的那场意外,他被送到医院的时候,已经身受重伤,昏迷不醒。医生好不容易才救活。但李卓曜的记忆也因此受到严重损伤。刚醒时,他不认得父母、亲朋,每天浑浑噩噩,只知道围着自己很多人,拼命地跟自己讲过去的事情。

有些事情好像存在,有些事情好像不存在。他不知道“存在”跟“不存在”之间的界限到底在哪里。记忆似乎一天比一天清楚,又似乎一天比一天沉沦。他觉得自己的内心空缺了很重要的一块,但所有的人却告诉他,那一块空缺不存在。

后来在某一天的深夜,窗外的雨声混杂着雷声,像是很远,又像是很近。心脏也在跟着雷声一起轰鸣,然后,李卓曜发现,他开始不记得自己是谁。

明明之前还是记得的。

医生说他这是一种解离性失忆症。

那些本来在脑海中,若隐若现的碎片,最后还是沉入深海。在医生的治疗下,他展开了漫长又艰难的记忆重建过程。

他像溺水的人渴求光明一样,一颗一颗地搜集、拼凑、还原这些被尘封在海底的碎星。从那以后,李卓曜便对光明有种近乎执念的渴望,无论是实际的东西——灯、太阳、月光,还是一些虚的东西——是囊萤映雪,还是凿壁偷光。他竭力地做着重建与恢复的训练。大约一年以后,那些失散很久的记忆终于重新找回,李卓曜也回到了与正常人无异的生活,一切似乎一切如常,在短暂地按下暂停键以后重新出发。

一年。仅仅是暂停了一年而已。他一样出国去读了书,回国以后从编导做起,一步步做到导演,再慢慢声名鹊起。

什么都只是稍迟一些而已,后来他赶超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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