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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妙玲在对面瞧着她,无声地凝视。
看顾清柔浓密的眼睫下一点青黑,江妙玲黛眉微拢。
顾清柔竭尽全力对孟宛怡出手相救的画面还在眼前浮现。
顾清柔鼻尖浸透的薄汗,一双眸子紧锁在孟宛怡身上,那份由衷的关怀备至让她为之动容。
还从未有人如此在意过她。
即便是在江府,她作为说一不二的大小姐,下人们对她从来都是言听计从。至于长辈们的喜爱,大都是适可而止。
像顾清柔那般,满得几乎要溢出的关怀,她从未体味过。
却是心动得发痒。
甚至对孟宛怡产生了几分嫉妒。
寒风裹挟着凉意吹起布帘,鼻端染了几分冰凌花的香气,薄而清透。
软轿稳稳落地,江妙玲及时收回视线,拿小桌旁的折扇轻碰顾清柔胳膊,“醒醒,我们到了。”
顾清柔睡眼惺忪,方才抢救孟宛怡觉不出疲累,此刻坐在软轿上浅眯会儿便浑身酸痛,双眼发胀。
她轻揉睡眼,喑哑的嗓音道:“抱歉,一时有些累,竟睡着了。”
江妙玲情不自禁看她一眼,道:“无碍,困极的话便回去补个觉。”
她本打算送顾清柔至院门口便离开,但看破烂不堪的大门四敞大开,院内还有歪倒在地的酒壶,担忧顾清柔的安危。
江妙玲索性陪她回家查看情况。
她们甫一踏入正堂,厚重的酒味扑面而来,江妙玲呛得手挥舞在鼻前,眼神往屋内找寻,桌椅横七竖八地倒了一地。
宛如被洗劫一空一般。
“爹!”顾清柔焦急呼喊,将家里里外外找遍也未见她父亲的踪影。
顾清柔愁容满面,忽而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转身急急往自己卧房奔。
江妙玲微怔片刻,跟着她追过去。
半开的房门内,顾清柔单薄的背影逐渐弯下去,盯着手中空空如也的荷包,唇瓣轻颤。
“他为何到如今还是这般?”顾清柔怒其不争,荷包攥在掌心,皱成一团。
江妙玲静静看着她,手缓缓抬起,靠近顾清柔后背,似触非触。
迟疑半晌,终是尴尬地收回。
她从自己荷包中掏出些钱两,放置顾清柔桌上,道:“这是我的一点心意,虽不多,但总归能解些燃眉之急。”
出乎意料,顾清柔湿润的眸子望着她,错愕半晌。
久等未见顾清柔有表示,江妙玲抬脚欲走,顾清柔总算回神,将东西归还给她,“多谢你的心意,不过······我不需要。”
顾清柔下颌轻颔,美眸潋滟,却生分得紧。
她低眸,床头堆满精致的荷包,都是她连夜缝製好的,“我把那些拿去卖,也可撑一段时日。”
鼓鼓囊囊的荷包,装满银两,如烫手山芋一般握在掌心,江妙玲看一眼带刺的女人,转身匆匆离开。
风拂过耳畔,几缕秀发飞扬,她涩然一笑。
好倔强的女人。
自上次发生过被绑之事,孟弘益便借题发挥,觉得府内该添点喜庆之色。
一家人围坐在桌旁用餐,孟弘益忽然道:“近日我与汪学士商议,欲要为莹儿与汪家嫡女办成婚喜宴,也好替宛怡衝衝喜。”
桌上一时寂静无声。
“成亲就成亲,说什么衝喜,多不吉利?”王氏看一眼默不作声的陈凤霞娘俩,语气不善道:“二月初二宛怡不是便要与萧瑾成亲了?到时再衝喜不也一样?”
“总归是要等近一个月,前些天宛怡被绑,险些丧命,我如何不担心?”孟弘益厉声解释。
王氏脸色铁青,“照老爷的意思,莹儿与汪家嫡女成亲的日子还必须赶在她们前头?如此仓促,一点准备的时间都没,未免太随便了些。”
“还准备什么?照着宛怡定亲,备亲准备的行头,提前多备上一份便是。”
家中琐事孟弘益不常插手,便觉轻而易举。况且他心中有了新的盘算,未免夜长梦多,早做也好了却他一桩心事。
幽深的目光望向对面的孟莹,孟弘益意味深长地笑了。
没想到,他器重的嫡女,竟无意发现如此珍贵至宝。
是他舍近求远了。
红木圆桌,一家人彼此挨在一起坐着,却各怀心事。
孟宛怡神色微淡地盯着碗里的白米,颗粒饱满,色泽透亮,她却半分食欲未提起来。
阿姐突然要与汪小楼成亲,不知萧瑾听后会作何感受?
即便心中吃味,但孟宛怡还是顾念着萧瑾的感受,为她牵肠挂肚。
情不自禁攥紧手中的筷子,孟宛怡心里醋意积攒,她不愿与萧瑾见面,怕心底压抑的酸意往上翻涌,便差了琉璃去萧府走一趟。
年初十,细雨横斜,红砖绿瓦经雨水洗涤,熠熠生辉,屋檐下坠着一颗颗水珠,晶莹剔透。
萧瑾坐于妆奁前,看窗台上莹白的水仙花,绽得热烈。
“小姐,孟府孟二小姐的来信。”婢女檀云由屋外走进来,递过来一份书简。
萧瑾回眸,接过东西展开,倏而诧异半晌。
孟莹果然要与汪小楼成婚。
但······为何这般着急?
视线往下瞄,定在某一处,思忖。
孟宛怡这话是什么意思?
手指攥紧书简,指尖泛白,映着萧瑾那张明艳清冷的脸颊,愈发冷漠疏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