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节
自古和离需要双方签字,休书却不需要,只是江逾白只听说过休妻,却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能被休夫,他怔怔的望着那张纸,转瞬间门便涨红了脸。
“你,你们,胆大妄为!”江逾白看着那张纸,胸腔都被气得剧烈起伏:“石大夫人,竟敢如此辱我!”
石大夫人比他还要生气:“是你先辱我家清莲!你若办点人事,我家何至于此?清莲被康安欺负了多少次,你都闭嘴不谈,你现在还有脸来说待我们清莲如何?我当初便不该将清莲嫁给你!现在反被你往泥潭里面拖!现如今,圣上要罚你,你就自己去死,不要耽搁我们家清莲!”
说完,石大夫人转头拉着石清莲便要走:“我们回府,这江府,我是看一眼都嫌脏!
“
倒是江逾白,在听见“圣上要罚你”的时候,才明白为何石大夫人如此行径。
原来是怕他连累。
而此时,石清莲顺从的站在石大夫人身后。
休书一出,自然不需要江逾白的同意,她只管跟着走就是了。
但是石清莲才一转身,江逾白便一把攥住了她的手,往日里清冷淡漠的狐眼中满是血红,他定定的望着石清莲,声线都在隐隐发颤:“清莲,是她逼你休我的对不对?她怕我如今连累石家,才让你与我分开的,对不对?清莲,你一定也是舍不得我的,清莲,你开口,我不怪你!”
江逾白拉住石清莲的时候,石大夫人惊的回过头去抓住石清莲的另一只手,她生怕江逾白用强。
她现在视江逾白为洪水猛兽,只恨自己当时被江逾白的权势和皮囊迷惑住了,以为这是个良婿,才将石清莲托付给他。
石清莲含笑望着江逾白,并不开口,只行了一个女子莲花礼,轻声细语的道:“江大人,你我夫妻缘分已尽,是清莲没那个福分,清莲知道大人并非池中物,今日之难也不会绊倒大人的,大人终有一日会乘风而起,清莲遥祝大人与心爱之人相知相伴,携手一生。”
她说完最后一个字后,毫不留恋的收回了自己的手,转身时,她的水袖在半空中悠然滑过,那一片素色悠扬而过,像是空中吹来的风,江逾白能感受到,但是抓不到。
他突然觉得恐慌。
他抓不住她了。
因为他与康安的□□,为了康安责骂过她,因为他放任康安伤害她和她的家人,还替康安一次又一次的掩盖,因为他放肆与康安苟合,将她抛之脑后,现如今又让她成为了众人嘲讽的对象。
江逾白在这一刻,望着石清莲那张温和如初,却淡漠异常的脸,突然间门读懂了石清莲当初在鸣翠阁前落下的泪。
他在拥有无数的爱意时,捡到了一把锋利的弩,他知道这弩锋利,一箭射出去便能将人射出一个对穿,他隐隐知道,这弩伤人,很疼,但他是被爱者,他有恃无恐,他肆无忌惮的将弩随意射出,不在乎射到什么人。
而那弩也在空中随意飞过,夹带着风声,落到了他看不见的地方,他那时心想,也没什么了不起。
直到某一日,他又听到了陌生而又熟悉的风声。
那支被他肆无忌惮的射出去的箭从身后飞来,重重的刺入了他的身躯。
年少时的每一个错,都将在多年后,一一清算。!
休夫(二)
石清莲从江府离开的那天,是一个很燥热的夜晚。
当时已是九月初了,正是秋老虎厉害的时候,夏日天长,傍晚的天便燃着彩霞,沿街走满了人,有小贩叫卖,出来闲逛消食的旅客,亦或者是肤色瞳色迥异的他国人,西蛮东倭北漠,大奉昌盛,万国来朝,但是这些人走到麒麟街时,都会小心地避开。
麒麟街上是官家住宅,虽说不禁止旁人来进,但是寻常百姓还是不敢在麒麟街中放肆,怕冲撞了贵人,特别是他国人,他国人在大奉天生低大奉人一等,只得远远避开。
大部分时间,麒麟街中都安静的只有来往的马车车轮的动静,三品大员门口的私兵都是规规矩矩,静默的守着门的。
而在这一片安静声中,江府的大门缓缓打开,从里面走出了两位互相搀扶着的夫人,一位岁数大些,一位岁数小些,两人从江府的大门口出来,却没有上江府的马车,而是上了等在外头的,石府的马车。
石府的马车便能从江府往外走。
旁人家门口站着的小厮瞧了,便觉得稀奇,都这么晚了,江夫人怎么还要上自家的马车呢?这么晚也要回娘家吗?
再定睛一瞧,跟着江夫人身后出来的,还有一群丫鬟和小厮,丫鬟背后都背着包袱,小厮则两两扛着大箱子,从江府的院里沉默的往外走,拉出长长的一条人线来。
那一抬抬的箱子,可都是嫁妆。
什么时候,嫁妆会从夫家抬回娘家呢?
自然是和离的时候。
周遭守门的私兵和小厮们一瞧,顿时知道要出事了,一个个都灵醒的进门去报信了,没多久,整个麒麟街的人都知道,江夫人跟江逾白和离归家了,日后,石清莲便不再是江家的大夫人,而是石府的石三姑娘了。
一双双眼自门板外面窥探,不少人都在和自家姐妹惊叹。
“天啊,竟然和离了!”
“江逾白做了那等事,想来是江夫人觉得丢丑吧。”
“江家人日后还哪有脸出门呢!”
“我听闻,江逾月与那位交好呢,能与那位交好,想来也干净不到那里去。”
窸窸窣窣的讨论声在暗处传播,江府的丫鬟、私兵们被
人打量的头皮发麻,但也只能强撑着开门,恭送石清莲离开。
石大夫人现在恨江逾白恨的厉害,她临时叫小厮去外头买了一个红灯笼,在自家马车上挂上了。
大奉民间习俗,男女绝情后,若是和离,便不挂灯笼,但若是休弃,便会在马车上挂红灯笼,一般都是男子将女子休弃送归娘家后,男子在自家马车上挂的,告知沿街诸位邻居,此女已被他们家休弃了,而女子在自家马车上挂灯笼倒是头一次见!
江逾白追至门口时,瞧见石家的马车上挂起了灯笼,只觉得受辱,牙关都咬的咯咯响。
无知妇人!
旁的小厮和丫鬟根本都不敢瞧了,倒是麒麟街的一些人家,都忍不住阵阵惊呼。
这江夫人竟然将江大人给休啦!
为了将休夫一事广而告之,石大夫人便让马车慢慢的走,马车走得慢,后面跟着的小厮也走的慢,人条拉的好长好长,从麒麟街一路拉出来,拉到了康平街,不止这些当官的人家知道了,就连外面的商贩走卒都知道了。
“嚯!跟那位偷情的那个,被自家的夫人给休掉了!”
“啧啧,活该,这等烂泥臭货,谁愿意天天留在身边啊?瞧见了都腻歪。”
江逾白堪称名誉扫地,被自家夫人休掉的男子,堪称是京中大臣圈里的头一个,未来一段日子里,江逾白都要成他们口中的谈资了。
原先的江府何其风光,现在不过短短几日,便成了如此模样,自今日之后,江府名誉扫地,江府出来的一条狗都得夹着尾巴走路,世人不敢言论帝姬如何,但是却敢说江逾白。
石大夫人听见外面的人都在讨论这些事,不由得出了一口恶气,又叫马车走的更慢些,叫外头的人都瞧见,他们石家从江家出来了。
石大夫人是在用这种方式告知所有人,石家跟江家断了姻亲了,石大夫人时不时还探头出去看一眼,然后又晦气一般拉上马车帘,还要回头安抚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