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节
“好名字。”石家二兄道:“提灯走马夜观花,恣意潇洒少年郎。”
沈蕴玉勾了勾唇。
石家大兄听的直摇头:“这是少年郎?夜观花,那是浪荡子的做派!应是提灯走马夜奔袭,千里江山走单骑!男子汉大丈夫,自当有一番丰功伟绩。”
沈蕴玉垂眸看沈提灯。
这孩子只是刚生出来而已,话都听不懂呢,便已经被倾上众望了,有人盼他一生安稳,走马观花,做一辈子的少年郎,有人盼他为国为民,得一番伟业,他是一个幸运的幼子,自出生起,便拥有很多很多人的爱。
很好。
都很好。
沈蕴玉想,不管他是什么样的孩子,只要是他的孩子,他都会爱。
他与小娇娇的孩子,他的血脉至亲,做什么都是
好的。
左右他身子好,大概能活个几十年,几十年间,还铺不出一条好路给沈提灯吗?
在他大舅哥和二舅哥小声争执起来的时候,沈蕴玉伸手,轻轻地摸了摸孩子的小脚。
什么样都好。
他的提灯,他在这世上的第二个宝贝。
躺在襁褓中的小提灯无知无觉的踢了踢脚趾,依旧睡得很香。
他还不知道,他一生下来,就拥有了无数的爱与温暖,也不知道自己的父亲是什么样的人,母亲又是什么样的人,他将慢慢长大,然后在许多岁月之后回头一望,在大人们的三言两语之间,慢慢知晓自己没出生的时候的事情,知晓他父亲与母亲的过去,知晓他出生时候的一切,知晓这漫长岁月里,那些不为人知的秘密。
沈提灯,沈提灯。
提灯看花也好,提灯奔袭也好,他不管走到哪里,都有坚实的后盾,都有父母爱他,都有人不求回报的为他铺路。
他未来也会有很多朋友,有很多快乐时光,或四处打架,或随着好友在河中掏虾,被人追着打闹,再长大些,若是脑子聪明,便在京中随意浪荡,四处招惹是非,但是从不把麻烦惹大,聪明油滑,肆意的在大好时光里玩耍,做一个浪荡子。
若是他脑子实在不聪明,四处打架还总打输,一次没赢过,只知道回家哭,惹了沈蕴玉生气,便早早的被沈蕴玉踢到北典府司长长见识,养成一个沉稳冷冽的性子,知晓事情轻重,再不胡乱出手。
或者干脆别放出去,养在石清莲膝下,被教养成一个温润公子,或有自己的一番抱负,去考科考,走仕途。
不过既然是石清莲与沈蕴玉生下来的,那便应当是有一张好脸才是,虽然不知品性脑子如何,但实在不行,也能靠脸去吃上一顿饭。
若那脑子实在不行,挑一个好人家入赘得了。
沈蕴玉想着,便伸出手去点了点沈提灯的脚趾尖,不知想到了什么,不由得勾唇一笑。
他的孩儿,有无限的美好未来。
彼时正是午后,石家大兄与石家二兄争执的翻了脸,石家大兄追着石家二兄骂,石家二兄偶尔还一句嘴,然后被骂的更厉害,沈提灯似是觉得吵了,小小的哭了一声,石家大兄骂人的声音便骤然压低下来,生怕把沈提灯吵醒了。
等到沈提灯没有动静了,石家大兄又转过来骂石家二兄,大概便是骂石家二兄是个不争气的东西,在官场上一点用都没有,石家二兄安静地缩着脖子一言不发。
沈蕴玉在这吵闹的背景中,垂眸望着沈提灯,只觉得满心温暖。
他现在不仅有了归途,还成了他儿子的归途。
愿他的小提灯,永世安稳。!
小提灯
大奉顺德八年,夏,七月。
京中的热夏总是在落雨,每每到了七月,雨更急,噼里啪啦的打在屋脊上,将瓦片都弹的清脆的响跳,正是午后,石清莲煮了一壶茶。
她已是生过孩子的妇人,身子比幼女时丰腴许多,腰肢不再纤细,反而透着些肉感,脸蛋也圆起来了,整个人泛着一层莹润的光,像是被养在蚌内的珍珠一般。
今日墨言为她选了一身珠光流彩绸对交领天青色上绣银竹裙,足下没穿半透明的紧紧裹着小腿的绫罗袜,而是套了舒服宽松的雪绸,又穿了一个柔软绸缎所制的珍珠履,倒在椅上赏雨。
沈府一如既往地安静,家丁与私兵都悄无声息的站在檐下、柱外,一点动静都没有,石清莲从石家带来的几个丫鬟也慢悠悠的煮茶,低声说着笑话。
与旁的人家来比,沈府的日子像是在养老,他们身处繁华闹市,日子却过得慢悠悠的,不仅石清莲,连带着石清莲的那几个丫鬟这些时日都养胖了些,个个儿都是白嫩嫩的,一脸笑盈盈的模样。
沈蕴玉上无父母,下无亲足,府内就石清莲一个主子,什么糟心事儿都没有,谁都不用管,她的日子很是清闲,下头伺候的丫鬟也跟着清闲。
沈蕴玉若是在,石清莲便与沈蕴玉在榻间胡闹,那时候丫鬟们才会累些,要准备热水膳食,还要守在门外伺候,但是沈蕴玉若是不在,石清莲便每日往藤椅上一倒,看看时文,瞧瞧话本,出去转转听听戏,亦或回石家走一趟,比谁都悠哉,手下的丫鬟们便随着石清莲一道赏雨、看时文、瞧话本、听戏,回石府,一个个日子过的美着呢。
想当初,这些丫鬟们在石府的时候,都会因为三院里的一些小纷争而吵嘴,但到了沈府,是真没有用武之地,整个沈府上下都是男子,除了石清莲带来的这几个丫鬟以外,竟然连院外跑过的一条狗都是公的。
除了都是男人以外,沈府还治理有方,沈蕴玉治人的手段一向狠辣,规矩严苛,他定下来的条律,没人敢违反,所以府中每日风平浪静,什么事儿都没有。
随着石清莲嫁过来的丫鬟一共十个,都随着石清莲一道养老了。
像是今日这个午后,闲来无事,躺在椅上瞧一场雨,冲一杯
茶,茶香四溢,品茗听雨。
这是雅事,但石清莲听到了一半,便听了一阵喧闹声传来。
白日间,沈蕴玉去北典府司处理事务了,他以前几乎就住在北典府司,白日黑夜都不回沈府,后来石清莲嫁进沈府里了之后,他才固定在晚间回来。
锦衣卫便是没什么沐休日的,随时随去,有时候莫名其妙便消失了,好几日都不知道去哪儿,回来之后,去了哪儿也不能与石清莲说,幸而石清莲体恤他,也从不问不闹。
沈蕴玉不在的时候,府里便只剩下了石清莲与沈提灯两个主子,能闹出这么大阵仗,想来便只有沈提灯了。
石清莲便放下了手中的茶盏,叹了口气,起身道:“走,去外头瞧一瞧。”
瞧瞧她那傻儿子又在折腾什么。
京城暴雨天里,雨珠打的又急又凶,石清莲提着裙摆,旁有两个打伞的丫鬟随着她走,还有丫鬟扶着她,她们踩过石子路,远远便瞧见了沈提灯。
时年,沈提灯五岁。
沈提灯出生那年,沈蕴玉便觉得他身子骨薄——石清莲也没觉得这孩子哪儿单薄,小孩儿不都是这样么?但沈蕴玉偏偏这么觉得,自小便给沈提灯灌补药。
那么大点个小孩儿,药混着奶一起喝,一日长得比一日壮实,到了三岁便上药浴,四岁就开始玩鞭子,沈蕴玉给他特制了一条小孩用的短鞭,每日教他耍。
人都说,男儿像母,女儿随父,石清莲早之前还不这么觉得,但是待到沈提灯越长越大,石清莲越来越后悔。
早知今日,生个女儿好了。
无他,因这孩子着实是脑子缺根弦,沈蕴玉的精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