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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5节

 

跳梁

大抵是她真没良心,固执的认为,那老虎定是想吃人才叼回去的,要真是个神佛,该把那倒霉孩子送到哪家富贵地才是,怎会带到林子去,好好的将人变成个野物。

“哪能就有事事如意呢。老虎怎么能找人啊,他没直接嚼巴嚼巴吃了,不就已经很好了。”

“那凭什么事事不如意?哪里好了”

“你一件事不如意,怎么就事事不如意。”

“我都变畜生了,还如意个屁。”

“行行行,你想怎么如意就怎么如意。”

鲁文安知道是错的,可惜他觉得这错无关痛痒。鬼神精怪哄个小孩玩罢了,何况他的崽子是该万事如意。

所以,薛弋寒那些年也未必有多不如意,只薛凌一想到是被迫,就看什么都不如意。

往事悲欢,乾坤有甚?皆是凭空思量。既然都过去了,哪来的什么如意不如意。

先帝魏崇,如魏熠一般生而嫡长,略有不同的是,上头倒是好几位公主。登基时他弱冠不久,比起魏塱自诩的天命所授,显然魏崇更来得名副其实些。

一朝撒手,谥号也好听的很,谓之“成”,梁成帝。

制义克服曰成,礼乐明具曰成,仁化纯备曰成,德见于行曰成……长长的一册赞词,太监暗地里喘了两三次才念完。只是当时众人忙着哭天抢地,应该没几个听清。

屈指算算,梁成帝驾崩时不惑有多,虽算不得早夭,但离万岁显然是差得远。好在其功绩修书立传,传个千秋不成问题,犯不上计较这短短数十载光阴。

不怪薛凌不知道梁有将子为质的传统,若换个人来,即使江闳这样说,怕也不会信。质子一说,起于先秦诸侯,无非就是拿儿子身家性命,赌慈父舐犊情深。

不过,这大概也就是听个乐,毕竟真话总是让人难以接受。传刘玄德为了收买人心,故意当众摔子,而赤帝子为求胜,不惜刺激霸王弑父。朝夕相处连同血脉加持,在大业面前,也就落得这么个结果。

更莫说即便弹丸之地,国主亦是儿孙一堆,没准自个儿都认不全。赶上那么一俩倒霉的,膝下子嗣单薄,那也是尽量挑个不怎样的送去。真有了什么心,质子,又有何用。

梁开国并无什么说道,无非天下大事,合久必分,分久必合。只中原盛产笔墨,不用也是浪费,且当年跟着开国皇帝打天下的人属实才高八斗,故而那些传闻轶事洋洋洒洒写下来,摞一摞应该差不多得有一人高。

薛凌幼来翻的不少,印象也颇深。薛家先祖和开国皇帝共创大业,后分而治之,同护大梁。再然后,就是薛家人丁凋零,皇家天恩不改,代代手足情深。

只是她翻的时候,瞧着尽是些君圣臣贤事,完全没注意薛家几代,人生轨迹都出奇的一致,父镇疆,子伴读。更为诡异的是,每一个都与当朝皇帝年岁相差不大。

里头是个什么蹊跷,又从哪一代开始,世上应该已经没人能说得清。江闳一脸胸有成足,也不过就是多蒙了一层皮囊,好骗着薛凌罢了。

古来草创不易,守业也是艰难。但魏崇在位期间,属实国运苍隆,除却北境胡患之忧,端的是风调雨顺,国泰民安,这种好日子随着薛弋寒大破胡人近乎登封造极。

四海唯我,天下无他。

得意之时,他甚至觉得,连薛家老爷子化鹤的时间都恰到好处。老家伙一去,西北就托于薛弋寒之手,而薛弋寒,是和自己一个碗里找吃食的玩伴。和自家兄弟共事,远远好过对着一位长辈当皇帝,还是个威望颇高的长辈。

由此可见,非人顺天,而是天遂人矣。

当然,清醒之时,魏崇常有自责。薛老爷子一生为梁,战功不计其数,若非新伤旧病交叠,也无需薛弋寒年纪轻轻就要深入胡境。他为自己有这种想法自愧,但越在意这个错处,它反就每次在看到薛弋寒时都跳出来晃荡一下。

而扪心自问,他是否愿意薛老爷子再活个七八十载,魏崇并不能立马就给自己答复。没能斩钉截铁的说愿意,那就是不愿。然薛老爷子去时,百官扶灵,天子送葬,他当时的眼泪并非作假。

人的矛盾大概就在于,悲欢总是相辅相成。所以,我既扼腕于你的离去,又偶有开怀终于摆脱了一个负担。

这个矛盾在薛凌三岁之后被无限放大,魏崇的安乐日子总算有了些阴影。胡人安静的太久了,在梁史上,惨绝人寰的战祸不多,但是小打小闹几乎年年都有。

胡五部本就各为其主,这家不伸手,免不了那家马蹄子踏两脚。所以薛家守平安二城,从来不离人。偏那一战过后,再没任何动静。于魏崇而言,还有更重要的,就是薛弋寒未送薛凌回京。

他生来活的稳当,与太祖权力交接的也顺利,对朝中臣子渊源自是了若指掌。虽幼时不知薛弋寒为何伴读,但坐上龙椅时,魏崇早就明白了臣为君纲,这些制衡掣肘术来的理所当然。

情之一事,多用于锦上添花,雪中送炭已是万难。而皇家的事,一盆炭火不足以融冰消雪,大多是要人焚身燃骨方可取暖。魏崇为太子时,仅仅是段锦,薛弋寒送送花自也就过了。

待他一朝登基为帝,薛家的人,原该主动点送上一段骨头来,要烧要留都是天家事。

江闳说的是对的,魏崇知柳玉柔难产而亡,所以未曾催过薛弋寒送薛凌回京。而这个女子,又是薛弋寒一生挚爱。当初大婚时,他这个皇帝还被薛家老太拄着拐杖念叨纵容臣子。

而薛凌说的也并非就是错的,当时薛弋寒劳苦功高。魏崇除了在龙椅上开口闭口夸“薛家小儿虎父无犬子,朕心甚悦之外”。也不能强行去抱了人儿子走。

有官员作戏言“陛下如此厚爱,何不拟了旨令薛家小儿归京,也全了薛家老夫人弄孙之愿”。

魏崇笑骂:“说的什么话,弋寒自有分寸,清官难断家务事,你让朕当个昏君不成。”

西北诸城文书五日一送,许是真的太平年间,无旁事可叙,一众文武见天的听着皇帝捏着册子夸薛凌。

掰掰手指头,薛家小儿还未始龀,也不知就神到了哪儿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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跳梁

楚王好细腰,宫中多饿死。城中好高髻,四方高一尺。

神与不神,个人自有计较。只天子金口,自成百姓玉律。梁国的风在京城与西北之间往来如梭,年年岁岁带动着那些碎语闲言,翻滚聚集,终成遮天蔽日之势。

传“薛家小儿两岁执剑,三岁勒马”。

平安二城已经有好几代人的光阴,唯这几年名副其实,太平安宁。秋末初冬,牛羊兔子都囤了秋膘,肥成油汪汪的一团。薛弋寒年节里须回京述职,早早就得备着各类文书,后头院子里还藏着个薛璃需要天天瞧着,他大多数时候确实顾不上薛凌。

原该有个乳娘看着,只年岁稍大,和薛璃的身份就不好混淆,薛弋寒怕漏了什么破绽,就将人辞了去,只让老李头看着点薛凌。日常住处都是自家人,倒无需防着有什么乱子。

偏鲁文安闲不住,一等到薛凌能跑能跳,早早将人扛上了马背,一去就是几十里,回来讲的天花乱坠,一句“亲眼所见”将所有的玄乎其玄来了个盖棺定论。

大概是所有的人都明白,梁胡不可能永远无战,于是他们宁愿相信梁国有一位将军能战无不胜。平城里本就纵着薛凌,几句质疑都成了逗薛凌着急的玩笑。

薛弋寒是否明白魏崇意欲何为,无人得知。只他惯有的淡然,既未承认过,也并未反驳。不过从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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