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节
你疯了?”钱有福大爷爷钱存荣低喝,拐杖敲打在地上,传来一阵‘咚咚’的砸地声。
“我是疯了,我闺女都要去那见不得人的地方了,他们倒好,还笑,他们怎么笑的出来?进宫的不是他们家闺女……”
“进宫的本来就不是她们家闺女”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门前的豆角看了眼地上破碎的碗,看向她娘的目光似是嘲讽,又似是微笑,“当然二奶奶家也养不出我这样上赶着进宫伺候人的闺女,毕竟人家可没这么重男轻女,不把闺女当人的爹娘。”
“你……”
“豆角,你少说两句。”留在家里的时间也就这两天了,何苦这般?
豆角转身,避着人,用手指轻刮了刮眼里流出的泪水,笑着道,“我也就在这家再呆两天,还不让我把我这么多年想说的说了?你们要是实在不想听,也行啊,我现在就去找里正,现在就住到镇上去。”
其他人立马不说话了。就是原先看着有些癫狂的钱有福堂伯母,这会儿也跟个漏了气的气球似的,立马蔫了。
次日,大周崇元初年腊月三十。
原本,按着钱有福的想法,这个年虽然物质可能匮乏一点,却一定会是个非常热闹、有意思、且年味十足的年。
可是因为这次宫女遴选,因为豆角明日就要跟着遴选宫女的公公离开,钱有福她们家虽然贴着大红的春联,气氛却沉闷的新年氛围聊胜于无。
顾忌着隔壁的心情,钱有福他们甚至在自己家里玩闹、说话都不能太大声(昨天王氏发疯往墙上砸碗的事儿,李氏她们还是知道了。虽然很生气,可是想到豆角马上就要走了,心疼孩子到底还是忍了下来)。
为此,钱有福其实是有些不高兴的。
不过在一家人开开心心用完还算丰盛的年夜饭后,想到明儿豆角堂姐就要跟着遴选公公离开,以后也不知道还能不能见到,钱有福眨巴眨巴已经有些困倦的惺忪睡眼,还是心软的把自己刚刚从他爷他奶那儿收到的红纸包着的一文铜板压岁钱拿了出来,然后小手指了指隔壁。“娘,姐……”
“阿福是想把这个压岁钱送给你豆角堂姐?”
钱有福小脑袋轻点,因为困倦,不多时就靠在周氏怀里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周氏看着手里的压岁钱,跟钱长林对视一眼,心里几乎软成一汪水,低头亲了亲钱有福小脸,把钱有福小心翼翼放到床上安置好,就起身去堂屋,把这事跟钱存贵、李氏说了。
钱存贵、李氏听周氏把事儿说完,定定看着周氏掌心那红纸包着的铜板,对视一眼,好半晌,老两口都没吱声,良久,钱存贵才哑声道,“送去吧,怎么说,也是咱们阿
福一片心意。不过小孩子压岁钱还是要有的。”那可是用来镇压邪祟用的。“等下,我们再给阿福包个大的。”
“诶”李氏点头,起身也没去接周氏手里那铜板,而是进屋又数了十个铜板,找来一块旧帕子包了,这才从周氏手里接过那一枚红纸包着的铜板,出门去了隔壁。
“谢谢二奶奶。还有,之前,对不起……”
从来没有感受过太多善意的人,突然知道其实还是有人真心念着自己的,豆角看着手心静静躺着的十一枚铜板,瞬间泪眼满面。做出进宫做宫女这个艰难的决定到现在,她第一次生了后悔念头,可是一切都已经晚了。
李氏摇头,“没啥好对不起的,你能有自己的想法,不是坏事儿。只是既然选了这么条路,以后是好是歹,就都要你自己扛了。以后一个人在外面,自己注意照顾好自己,多为自己想想……”
“我知道。”豆角流着泪,捂住嘴咬牙点头。
“知道就好,大过年,不兴哭,快擦擦。我先回了。”年纪大了,眼窝子浅,李氏瞅着自己这眼泪就快止不住了,该办的事儿也办了,轻拍了拍豆角肩膀,赶紧转身离开了。大过年的,她可不能哭,回头给小孙子包压岁钱不吉利。
大年初一,原是家家户户走亲访友,拜年串门的日子。
豆角、素梅今天离开,村里不管平时关系如何的,都到村口去送了送。钱有福也在他娘怀里跟她们挥了挥小手。目送着两人的身影彻底消失看不见了,钱有福他们这才回转。
“娘,姨姨……”钱有福小手指向不远处的周桂香。
正好周桂香也看过来,看到这边周氏母子三,周桂香转头跟她婆婆低声说了句什么,就带着三个孩子一起过来了。
“姐”
周桂香点头,伸手从周氏怀里接过钱有福自己抱着,姐妹俩一边闲话一边往回走,很快就回了钱家。
“姐,你这两天是不是没休息好,怎么瞧着这么憔悴?”到了家,周氏先去给周桂香倒了一碗红枣茶,又去拿了几块麦芽糖过来给几个孩子解馋,交代他们慢点吃别噎着,这才过来坐下,有些心疼的拉着周桂香关切道。“是不是素梅走之前跟你们闹了?”
周桂香捏了捏眉心摇头,“素梅没闹,不是素梅的事儿,是冯家,就是之前我跟你说的,素梅要定亲的那家。”
“他家?他家咋了?姐你之前不是说他们不愿意结亲了吗?怎么这里面还有冯家的事?”周氏不解。
钱有福也很好奇,表面上窝在周桂香怀里玩手指,实则竖着小耳朵暗搓搓偷听。
“别提了,提到这个,我就火大。你姐我活了这么多年,逃难路上,砍过土匪、斗过流民,自认也是经过些事儿,见过些世面的,却还是第一次见这么无耻的……你知道素梅怎么会在名单上吗?是那姓冯的贿赂了衙差,特意让人用素梅的名字替换了另一个。”
“啊?不是?他为什么这么做啊?”明明说好的事儿,是他们家突然不愿意了,又不是刘家?而且他们不愿意,刘家这边顾忌自家闺女名声也没说什么呀,就算是报复,那也该是刘家报复他们才对,怎么还反过来了?
周氏怎么都想不通。
上辈子被狗血剧荼毒甚深的钱有福却是很快就从财,色两方面,把这里面可能发生的事情猜了个七七八八。
事情也确实跟他想的大差不差,那个被刘素梅替换掉的女子是那姓冯的在镇上酒楼做帮厨时,勾搭上的相好。那女子家里还有些钱,因此她爹压根看不上姓冯的。偏偏那女子被姓冯的迷的五迷三道的,非君不嫁。这不正赶上宫里遴选宫女嘛,那女子的爹就为了吓唬他女儿,说要把她的名字报给衙差,结果这里面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家庭伦理剧,这名还真给报上了。
后面这做爹的自然是悔不当初。姓冯的为了表现,也是为了得未来岳丈认可,把女儿嫁给他,竟然主动开口说这事他能解决,然后他解决的办法就是借钱贿赂了衙差,然后让衙差用素梅的名字换了那个女子的名。为了让事情更顺利,他还把豆角的事艺术加工了一下,套到素梅身上,说素梅是自愿的,爹不疼娘不爱多么多么可怜什么的。
“你说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恶毒恶心的人?”周桂香当初得知真相,呕的隔夜饭都要吐出来了。
周氏听了也很想吐,“那这事儿查出来之后又是怎么解决的?”
“查出来之后,你姐夫也没说什么,他直接闷不吭声的去衙门敲了鸣冤鼓。(这是大周皇帝登基时下令特设的,每个地方都有,百姓但凡有冤屈只要愿意挨三板子,都可以去敲。敲完,衙门里的官老爷必须立即处理。)被贿赂的那衙差丢了差事,还被打了板子下了狱;姓冯的,也没落好,先被打了二十大板,然后直接扔牢房里了……”
剩下那对父女,因为素梅这事并不是那父女二人直接动的手,那女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