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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节

 

此时猎场围猎,用的最多的不是猎犬,而是猞猁。

大大的山猫矫健灵活,爪子又锋利,战斗力强悍到甚至能自个儿捕鹿羊回来。同时又携带方便,不只能跟着马匹飞奔,还能蹲坐在主人马背后头,一起骑马,属于美观实用性俱佳的围猎小助手。

勋贵之家们都养着自己的猞猁。

比猞猁再进阶一点的就是豹子了,只是寻常人降不住豹子,还得专门配备西域来的豹奴。

九成宫养着的十来头黑豹,是专门供皇帝和皇子们挑选的。

大猫猫很多人爱,许多宫人甚至嫔妃,都会结伴来兽苑吸猫。若是跟兽苑的驯兽师关系好,还能亲手摸一摸温驯的猞猁。

晋王选了兽苑这个地方相见,姜沃心情很好。

一来这处媚娘也来得,二来,她本人也想吸大猫。若有晋王做指引,驯兽倌说不定会让她摸豹豹!

兽苑分为两部分。

小半是一间间兽房,另有一宽大的马球场。

马球场的地面都是从外头运了细黄土铺平,再用油浇过,砸的结结实实,非常平整,极便宜跑马。

此时马球场上就有几匹马在奔走,马背上除了人,还坐着猞猁——显然是几个王府的亲卫在替自家王爷选优良猞猁。

圣人是最爱围猎的,等天气再暖和些,春暖花开草长莺飞之时,必要组织宗室勋贵们举行大型围猎。已有心急的开始下手挑好的猞猁了。

马球场边,还有几处挂着纱帘的精致小亭,是专供贵人们的观赏位。

“这样巧,姜太史丞也来看猞猁吗?”左侧的一处亭子,纱帘被宫女撩起,露出头戴玉冠面带笑容的晋王:“相逢有缘,请太史丞进来喝杯扶芳饮,是我身边宫人自个儿做的,与膳房的味道不一样。”

已有晋王的贴身宦官,从亭中迎了出来将人往里让:“太史丞请。”

姜沃先对着纱帘后露出半个身子的晋王行礼,然后拾阶而上,进了小亭。

亭中除了晋王,还有一人,正在亲手斟扶芳饮。

听到姜沃进来,执壶的崔朝放下玉壶,起身笑道:“姜太史丞,久仰。”

随着他的出现,亭内好似都亮了起来,如蕴星怀月,光晕琳然。

姜沃看清这位大名鼎鼎的崔郎时,忽然便明了刘司正为什么对崔朝离京眼泪汪汪:无关风月,只少了这样的美人观赏,便是人生一大损失!

也实是明白了,为什么他以崔氏出身,所行之事不顾崔家颜面门庭,崔氏族老们恨得牙根痒痒,到底舍不得驱逐他出崔氏。

他的风仪,就是世家追求的那种远超于寒门与世人的容光。

掖庭中传得没错‘得见崔郎,惊为天人’,一时真有‘不敢高声语,恐惊天上人’之感。

姜沃也是两息后才恢复如常,因而笑道:“崔祭酒的久仰我担不起,崔祭酒才真是闻名不如见面。”

崔朝笑容明和:“太史丞真是风趣人。”

三人落座。

姜沃是故意打趣崔朝一句——袁师父曾说过,相面自是相骨观容,但也要交谈几句,探知一二性情。跟大夫的‘望闻问切’倒是有异曲同工之妙。

两人简单说了两句场面话后,姜沃便大略了解了崔朝的性情。

说来倒让她意外。

正如媚娘与刘司正曾感慨惋惜的:崔郎仙人玉貌(这是刘司正的形容词),出身名门世家,按说该是最好的命了,偏生有命无运,自幼一路坎坷,背井离乡的到了长安城。结果没过几年安生日子呢,晋王府又待不住,竟又要苦行往番邦去。

姜沃原以为会看到一个因命运波折而性情冷淡之人,甚至于崔朝若是性子差一点,孤愤哀激都是有理由的,可以被人容忍的,毕竟,身处困厄中的人,哪怕偏激些,也是会被人体谅的。

然而姜沃一见,崔朝却并非如此。

他笑意从容,言谈真挚,说起即将作为使节出使阿赛班国,并没有任何愤懑不满,反而带着兴致勃勃的期待道:“这回的路线极好,从敦煌起,直取天山以北,经车师再往阿赛班国去,回来的时候还能经行佛林国,又是一重见识。”

倒是旁边一向被人认定脾气最好的晋王,此时嘴角往下坠,看上去甚是不平:“鸿胪寺这是欺生!这条路才划定出来,除了偶有驼队胡商经行,官中使团从未走过。正因这条路偏僻,那阿赛班国王都死了一年半了,鸿胪寺推推拖拖总找不出人去吊丧,偏生你一去,就把这样的苦差事交给你。”

崔朝依旧眉眼含笑:“王爷,我是新去鸿胪寺的,自然要……”

他还没说完,晋王已经开口:“新调任鸿胪寺的又不只你一个!也不见吴集接这样的差事。”

晋王难得打断人说话,也可见两人关系亲近,否则以晋王的涵养绝不至如此。

姜沃在旁听了这几句,便看的明镜似的,也就了然,晋王为什么忽然请托到自己这里。

跟崔朝一起调去鸿胪寺的吴集,正是魏王的东阁祭酒!

魏王李泰一贯是不落人后的,自打三年前幼弟李治得了个风姿出众的世家子,做为晋王东阁祭酒待人接物,李泰便非要也寻个好姿容的门面给魏王府增光。

后来果然寻到了这个吴集。

然而‘托太子的福’,皇帝把儿子们身边全换上平平无奇的人,以避免类似事件发生,崔朝不是唯一躺枪的,吴集也得从魏王府走人。

皇帝也是知人善任物尽其用,见他们两人风仪潇潇,浪费了也可以,便指到鸿胪寺(接待外宾的部门)去了,正好做□□颜面!

年底下番邦进长安朝拜,这一对人物往那一站多光鲜啊!

过完年后,还令他们各领了使团去外国,继续长脸去。

都是使团,路线却有好有差。晋王与崔朝同窗三年,关系甚笃,曾特意为他去鸿胪寺说过好话,当时鸿胪寺卿也满口子应下,谁料只是口应心不应,到头来还是把最差的使团给了崔朝。

而吴集则不然,他分到的路线是最早的丝绸之路之一,是走了多少回的官路了,一路治安驿站,都比崔朝这边不知好多少。

这给晋王气完了!

据他所知,吴集只是二哥拿来充门面用的,实则都没见过几面,父皇发话把吴集调到鸿胪寺,二哥应的毫不在意,更不会去专门为吴集说话。

然而鸿胪寺卿看人下菜碟至此!

魏王府随意出来的一个人他便不敢得罪,自己亲自去吩咐过的话却被当耳旁风,无非是生怕有一点得罪了二哥,又不怕得罪自己罢了!

经此一事,晋王是越发明白,什么叫权势。

姜沃也反应过来,晋王这是叫圆滑朝臣们给伤着了。既如此,她已然应下了帮晋王,那便准备真诚踏实的帮一回。

晋王转向她叹道:“事已至此,不得不去走那条荒僻路了,只请太史丞起一卦,看看这一路吉凶如何。”

姜沃取出铜盘,又细问了些出发时日与路线的消息后,拨转起了手下的铜盘。

她的一举一动都是经过两位师父们训练过得,李淳风说的实在:“卦象准不准另说,你得先有种天下尽在吾算中的气势。”

因此姜沃起卦的动作如行云流水,举手投足便赏心悦目。

外人看来皆不明觉厉——这样的卦算出来绝对准,不准就是我没窥懂天机!得找自己的问题。

晋王看的不自觉点头。

姜沃算完后,直接道:“既是晋王嘱托,我便不说那些吊书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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