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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节

 

卢照邻道:“医者孙思邈。”

你想嫁人吗

“姜太史丞?”

卢照邻见自己说了孙前辈的名字时,眼前人并无反应,只是垂眸不言,不由继续道:“姜太史丞久居宫中,孙老则游历天下,或许没有听说过……”还准备挑几件孙老的医治事说一说。

姜沃其实不是没反应,她垂眸不语,反而是惊讶过度的保护动作——师父们教过的,眼睛最易泄露人的情绪,因而心绪波动时,就先避免视线相触。

孙思邈,是药王孙思邈啊!

姜沃很平复了一下情绪。

同时,她在低眸的时候,顺带在脑海里打开系统,在【资料库】模块迅速向下划去——找到了!

“卢司马,孙神医的大名如雷贯耳。”姜沃抬头,带着期待诚恳道:“其实我手里有一本珍藏的医书,是爹娘生前留下来的。里头许多疾病诊治记载,与宫中太医署所出的医书不同,甚至有许多相悖的地方。”

“若是孙神医入长安,能否劳烦卢司马替我引见一二?那医书留在我手里,总有些暴殄天物,该送与孙神医才是。”

卢照邻无有不应:“每隔几年,孙老就会入长安一回。到时我一定告知姜太史丞——孙老一向爱收集天下医书,博览众家之长,若知有未看过的医书,一定会来相访。”

系统里的选修课姜沃已买了一本,是与太史局专业相关的,名为《方士:占侯指迷》。

方才她打开系统,是为了购买另一本:《如何做一个善始善终的神医》。

这本书她不准备给皇室,医书,应当在正确的人手里发挥更大的作用。

纵然这本书花费的筹子数昂贵,令她差点重温前世的心绞痛,也值了。

重活一世,她有系统在身,想要权力,更想要健康。世人不一定想要权力,但谁都祈盼好好活着。这本书买下来,交到正确的人手里,哪怕只能多救一个人,能少一个人尝到她曾经的苦痛,筹子都是值得花的。

这是她的权力兑换而来的筹子,总是要花的,不然她的权力拿来做什么?

就如同天子富有四海,谁都想要这种权力,但真有了四海,也必得取之于民用之于民的人才能稳坐四海,否则人家海凭什么不反。

何况若将医书交到孙思邈手里,姜沃相信,绝对不是‘多救一个人’这种程度。

她知晓的药王孙思邈,不单是个医术高超的神医,更是个说出“贵贱贫富,长幼妍蚩,怨亲善友,华夷愚智,普同一等”,认定每一条人命都重于千金的,一位真正医者仁心的大夫啊。[1]

叙过疾病事,卢照邻请姜沃看他今日带来的诗稿。

姜沃翻开来——原本她只想要一首卢照邻亲笔书写的诗词当做纪念。

既然来到了大唐,见到了历史里的风云人物,姜沃就忍不住开始收集各位的真迹。

然而卢照邻却把自己迄今为止所做的全部诗文都抄了一遍,陆续拿了来。

直到把自己的诗文都送完了,这回又送来别人的诗。

卢照邻道:“这两年间门,我随着邓王也将天下走了小半,一路所见各地才子的精妙诗文不少。我特意抄录一些,请姜太史丞鉴赏。”

姜沃捏着手里沉甸甸厚厚一卷:啊,卢司马这人真实在啊。

她随手翻了几页,忽然看到一首极熟悉的诗文映入眼帘:“东皋薄暮望,徙倚欲何依……”

她怔住了。

卢照邻见她忽然不动,便顺着她手停住的一页看去,见是这首王绩老先生的诗作,便眼中生喜:这也是他收录的佳作中最爱的一首!果然姜太史丞也喜欢,当真是知己。

他解释道:“王老先生原本是在隋朝国子监出仕的,当今圣人登基后,我父原想荐王老先生继续入朝为官,然而老先生只道自己不合时宜,不肯再出仕。”

卢照邻对这首诗很是喜爱:“自魏晋来,诗文逐渐繁丽华靡,一眼望去倒是花团锦簇,看多了却觉得有些令人生腻。唯有王老先生这首,望之朴素,却百读不厌。”

姜沃看着这首从前课本里的熟悉诗文。

这首《野望》的最后一句是“相顾无相识,长歌怀采薇。”

当年背书的时候,她才是小学生,只是摇头晃脑背课文,无甚感觉。今日再见,却百味杂陈。

相顾无相识……文字的力量就是这样沉重,能够直入心肠,让她恍然,她也再非旧时人了,就算站在从前亲人跟前,也是相顾无相识。

而在卢照邻眼里,就见姜太史丞忽然神色微茫,又似有无尽感伤。

他也怔住了。

他自见姜太史丞来,她一向是神姿高彻,超脱外物,自令人仰慕心折。

不料今日竟见她流露出这般伤感,不由想起邓王提起过的话,姜太史丞是年少父母双亡,这才进宫由女官抚养长大的,中间门还病了好几年,口不能言,人人都以为她是哑女,谁料能被两位仙师看中,收做徒弟,且还真就学有所成。

邓王是把这些消息,当成令人惊奇的稀罕事来说的,还点评道:果然是奇人有异事。

但此时卢照邻回想起眼前人的生平,倒让他心中滚过一把针一般细细密密疼了一会儿。

甚至于下意识抬手按了心口。

他少时也学过一点岐黄医道,起码能分清五脏六腑。

原来他觉得心疼、伤心只是比喻:心不过一脏腑,与脾胃何异?只有生了病才会疼,哪里会情绪所致就心痛起来?

如今却觉出来了。

他犹自怔怔,倒是姜沃伤感了几息后就回转过来:能够重活一次的造化,她更应该珍惜而非自哀。

她抬头想跟卢照邻道谢,谢他带来这首诗。却见卢照邻捂着胸口,眉毛微蹙,不由紧张道:“卢司马……卢司马身体不适?”

可别现在就犯了心绞痛或是心梗啊,如他所说,孙神医可不在京中!

这会子病了,可只能去尚药局喝灶灰水了。

卢照邻这才回神,一对上姜沃眼神,倒像是被火焰烫了一下似的,连忙把头转开了,然后起身行礼,匆匆忙忙告辞。

姜沃还不忘嘱咐道:“有病赶紧看大夫呀!”

卢照邻走到太史局正堂门口,没忍住回头再看一眼——

从正门看过去,太史局正堂内被一扇扇屏风分成错落有致的一块块区域。姜沃自打做了太史丞后,自然是在一块靠窗,日光充足的好位置办公。

窗外冬阳格外温柔,洒落下来并不觉刺眼,只觉得像是流淌的金色蜂蜜,几乎想让人伸手沾一点阳光尝一尝,是否有看上去那样甜。

最甜的日光……卢照邻的目光落在姜太史丞低垂看书的眉眼上,只能看到她鸦羽一般的黑亮的长睫,日光凝于其上,似乎要滴落下来一般。

这一滴日光一定是很甜的。

说来也巧,卢照邻不过是一回顾,站了很短的一刻而已,偏偏就让白日难得从后头出来的李淳风给看见了。

李淳风的一双眼可谓是看透世情,多少朝臣的九曲心肠都看的明白,何况这样难掩的小儿女情思。

姜沃正低头继续品味那首王绩老先生的《野望》,忽然前面投下一片阴影,还有一只手轻轻敲了敲桌子。

姜沃不用抬头就知道是李师父。

他们常年手持卦盘的人,手上的薄茧位置与持笔人的略有不同。

她起身问好:“师父。”

李淳风脸色却有些古怪,指了指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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