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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节

 

作为皇帝,若是舍国家臣民于不顾,只图自身,活得长有什么用?

因此还对孙思邈笑道:“果如神医之言,弃繁碌朝政,归身安养,只图自身,朕岂不成了梁武帝萧衍?”

梁武帝早些年也曾英明神武,创下梁国基业,但后来沉湎于僧法,自己都出家为僧,还得朝臣们拿钱去赎他,哪怕社稷丘墟、国家危亡都顾不上了。

他绝不愿意做此辈。

于是二凤皇帝不再纠结,只是让孙神医请脉,然后给他开些调节症候,缓解不适的方子。

后又请孙思邈与他一起往九成宫去避暑:“难得神医今年肯留在京城,京中暑热,不如同往九成宫?”

孙思邈依旧婉拒了,他留在京城是为了开医馆传授弟子。

况且,他拿到的那几本‘新医书’,越细读越觉医理无穷,正日夜沉浸其中。

如果说基本的医理是树干,那么到了孙思邈这个程度,研究各种疾病细症,就像一根根树枝一样。有许多树枝,孙思邈本觉已经到头,然而得了这几本医书后,才觉霍然开了新的思路,真是越钻研越入迷。

如今他都怕自己不小心通宵达旦,时间久了身体受不了,特意让弟子轮番夜里去敲门,提醒他到了时辰该歇着了。

这叫……

“可持续发展。”孙思邈想起赠他这几本医书的姜太史丞,说的这个新鲜词。她似乎并不避讳在自己跟前,说一些有些古怪,要解释一下才能让他明白的话语。

也是,这些医书就够‘古怪’的了。

正如她再也不问自己的真实年纪一样,孙思邈跟她有一种很独特的默契,从不问起这些是否是梦中所得。

如今小半年过去了,孙思邈还觉得有许多未想透,更未投入医治病患的皇帝也不强求,只是赏赐了财帛,好生送了孙思邈出宫。

横竖只要知道孙思邈在京城,就颇为安心——从长安城到九成宫骑马并不远。

圣驾如前年一样,浩浩荡荡到了九成宫,大半个朝廷也跟着过来了。

知道皇帝心烦,掌后宫事的韦贵妃,非常聪明的不为小事去皇帝跟前聒噪,完全就照搬上回去九成宫的旧例,一点儿没变搬了过去。

媚娘再次到了九成宫。

才到九成宫,媚娘就与姜沃一并去兽苑看同样搬过来的小猞猁了。

不,已经算是标准的成年猞猁了。

两人一见异口同声道:“长大了好多!”

虽则它早已销了号,不算这兽苑的猞猁,但它脖子上,依旧挂着‘五十九号’的牌牌。

还换了银丝镶边的精致号码牌。

看来,随着主人从晋王变成太子,小猞猁的待遇也跟着水涨船高。

它见了媚娘高兴地直蹦,尖耳朵迅速抖了起来。

虽则一条受伤过的前爪依旧不甚灵活,但后腿很有力,蹦的很欢实。

它长成了完全体后,姜沃都有点不敢下手撸猫,还是媚娘握着她的手,才揉了揉小九儿的尖耳朵——反正媚娘依旧坚持这只猞猁叫小九儿。

之后媚娘又拿出钱来,递给那养兽倌儿,买了一挂鲜肉。

虽说自打归了晋王后,猞猁伙食标准已经直线上升,但媚娘亲手喂它,五十九还是吃的很香,舌头灵活的一卷,就吃掉一块肉。

喂完一挂肉,媚娘抬头看了看天色。

“快到暮鼓之时了。”

两人离开了兽苑。

谁知才出门,就碰到了李治。

他正从宫道尽头而来,因踏着一地夕阳,把他这个人也染上了一层绒绒金边。

人在宫道上停下来。

“太子殿下。”

媚娘早知他成了太子,但这是她第一次见到他,当面称他一句太子殿下。

这个福身,并非为礼,而是为贺。

贺你如愿成了太子殿下。

李治听了这句‘太子殿下’,便觉心似湖水,划过一道水波,渐渐漾开,晕成安心的喜悦。

他自打做了太子后,无数人尊称他过太子殿下了,但媚娘说出来还是不一样。

媚娘时隔年岁,才见李治,没留意旁的。

倒是姜沃常见李治,因此一眼看出:太子殿下,您今儿这是格外盛装华服而来啊。

且说皇帝与太子正式的服制,当然尊贵无匹。但除了祭祀、元日、外邦朝拜等正式场合,还是以舒适方便的常服为主。

二凤皇帝一般都是寻常袍衫,只是颜色是特有的‘赤黄’,顶多腰上加个九环带,就罢了。连靴子也多是穿简便的六合靴。

太子自然也是如此,跟父皇一起,走随和简朴流。

但今日却穿的颇为正式:头戴配有玉琪组璎的玉冠,身着黄色绛纱衣,腰间悬挂太子特有的双珮和玉鱼符,连靴子都是外出时较为正式的乌皮靴。

一眼看过去,华服庄重,比素日多了些沉稳成熟的气质。

这种打扮,一般是太子公开露面时,才会换上的。

姜沃低头忍笑:殿下这是特意来孔雀开屏的?怎么不直接穿戴册封时最正式的玄衣纁裳,白珠九旒冠来呢?

暮鼓声恰好响起。

回荡在九成宫上空。

人也没有再说话,彼此心照不宣告别:“太子殿下保重”。

“两位也保重。”

媚娘原以为,李治新做了太子,又已经是大婚的人了,应该很忙才是。

于是次日去看猞猁,就是真的去看猞猁,没想过还能碰到太子。

谁料李治竟然先她到了兽苑,正负手站在栏外。只是未穿昨日的太子服制,只是清清爽爽一身月白衣袍,腰系玉带,很家常的打扮,与晋王时相差无几。

不过,两人一年余未见,期间又发生了这么多事。

媚娘还是很明显察觉到李治的变化。

他身上几乎看不到那种少年人的涩然了,虽然面容未改,笑容亦是一样柔和,但就是觉得,是个男人了。

媚娘后来还想过,什么是她判断的‘男人’呢。

必然不是他两个哥哥那种,二十多岁还游手好闲,跟十几岁时没有任何分别。父亲一死为了霸占家业,为了过得更好,就直接把继母与妹妹们撵走这种人。

男人大概与年龄关系并不大。

而是一个人,终于知道自己要什么,并能够为之承担起一定的重量来。

那便是一个男人了。

当然,此时媚娘还没想这么多,她只是有些惊喜于遇见李治,并很快带着笑意打趣了一句:“昨日太子殿下仪容威重,令人不敢抬头直视。”

昨儿乍一见没反应过来,但回头媚娘就明白了。

李治听她点出此事,也就避而不答这个打趣,只是笑。

说了几句家常闲话,李治才问起了王才人之事。

那是大哥谋反之事刚出来的时候,他亦在风暴中心,根本不知掖庭事。

还是之后尘埃落定,才听小山回禀,说这回牵连的人着实不少,连掖庭都有个才人,被罚了去跟没入宫廷的罪奴一般干粗活去了。

当时李治心骤然一坠。

好在小山从前见过自家殿下跟那位武才人很聊得来,必是上心的,于是打听的很明白,迅速汇报,并非武才人,而是一位姓王的才人。

李治这才放心,瞥了小山一眼,让他下次说话,直接把重点放在前面,合并了一起说,别乱断句。

但哪怕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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