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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节

 

她躺在床上,清晨的阳光照亮了病房,病房里站满了穿着白大褂的医生,都围在她的病床前。

梦中她很自然揉了揉眼坐起来:哦,又是周一大查房吗?

姜沃开始在脑内准备回答大夫的查房问题——她住的心外科,大主任兼着这家三甲医院的院长。

这位大忙人,只有每周一早上会查房,于是每个周一早上,不但病房里站满了主任、副主任等白大褂,跟着的学生都要堆到走廊里去。

这种大场面,很令人肃静,以至于住院的病人,都把每周一的查房当成考试一样。

院长很有气势来到姜沃病床前,伸手,就有主治大夫忙给他把病历递到手里。

他看过后问了姜沃的一些症状。

然后就开始提问在场其余大夫了。

姜沃明显感觉到紧张的氛围弥漫开来——都怕被院长点名。

院长还很爱提问自己的学生,姜沃就听一个被点到名的研究生答得磕磕绊绊。而答案错的,连姜沃都知道,不对。

院长皱眉道:“怎么学的!我是没空带你了,小孙,你作为二导,记得管一管下面的学生!”

姜沃醒了过来。

二导!

是,哪怕用‘助学金’吸引来一些生活困窘的女子学医,但孙思邈必然是没有空手把手教每一个学生,尤其是连字都不认识,基础很差的女医们。

但中间可以有一个二导——一个读书识字,为人老成,又粗通医理的二导。最好是个妇人。

孙思邈只需要将专业的教材给她研读,再时不时在旁教导。

待孙思邈忙别的时候,这位二导就可以继续带学生了!如此传帮带,只要撑过两三届学生,就会把雪球滚起来……

“小沃?”

媚娘睡眠浅,觉得身边人有动静,立刻就睁开眼。

只见姜沃坐了起来,口中正在叽里呱啦小声说些什么。

这给媚娘都惊得一下子清醒了——半夜三更的,披散着头发,穿着白色丝绸寝衣的姑娘坐在身边自言自语,谁不得惊醒。

媚娘还不敢直接拍她,生怕她是在梦魇,一动她把魂给吓掉了。

如此僵持半晌,直到姜沃兴奋劲儿过去,转身拍了拍枕头,准备继续睡的时候,媚娘才试着又叫了她一声,极轻声:“小沃”

此时姜沃才听见:“怎么了,武姐姐怎么醒了?”

媚娘听她声音分明是清醒的,又好气又好笑:“你还问我怎么了?”

姜沃正好满腔兴奋,想跟人说这个主意,也想跟人探讨,谁能去做这个二导,见媚娘‘怀民亦未寝’,就拉媚娘起来:“诶,姐姐既然也没睡着,咱们就起来说说话吧!”

媚娘:……

贤外助

夏日清晨,蝉鸣还未起,钟声已然回荡在九成宫。

姜沃却像是一只冬天畏冷的猫,把自己整个人都缩到被子里去,蒙住头。然而夏日的麻面被子实在很薄,一点儿也抵挡不住这浩大钟声。

她就又从被子里伸出一只手,去摸索枕头,准备把枕头捂在耳朵上。

然而没摸到枕头,倒是摸到了另一只手。

而且这只手要把她拖出来。

“昨夜不肯睡的时候,怎么不想着这会子起不来床呢?”媚娘的声音跟钟声在耳边形成了二重奏。

“快起来了,再不起你必要迟了。”

媚娘已经梳洗停当,坐在床边,眼看着姜沃迟缓的从被子里挪动出来,难得双眼无神,近乎梦游开始换衣裳。

真是……

她忍不住笑了。

姜沃是直到用冷水洗过脸后,才算是彻底清醒了过来。但那种清醒,也只是物理刺激下,不得不醒过来,实则是脑子有点昏沉,若是给她机会,还是会很快入睡的清醒。

她十分羡慕地看着神采奕奕的媚娘。

昨夜她从梦中醒来时,大概刚过了子夜。接着与媚娘相谈,足足有一个多时辰,主要是姜沃在说,媚娘时不时会替她补充。

甚至于坐在床上说了一刻后,姜沃实在怕夜里灵光乍现,明天就忘记些细节,索性披了件衣裳就起床,在桌边点亮了油灯,边讨论边记录。

因油灯不够亮,她怕费眼睛,也不敢多写字,就只写关键字。

就这样两人说了一个多时辰。

最后姜沃推窗看了下星辰,判断了下应该是寅时将尽,连忙又躺下睡觉。

于是在她的感觉里,也就刚闭眼呢,就听见晨钟响起了。

好痛苦。

她再次打量了下媚娘,然后问道:“姐姐真的不困吗?”

媚娘摇头:“还好。”

姜沃羡慕加佩服:大概世上真有天生觉少,精力无比旺盛的人。从第一年相识至今,姜沃早已清楚,媚娘容易做噩梦,有时夜里也就睡两个时辰。但她从来没有见过媚娘困倦的样子,她白日总是精神飞扬。

而且几乎不睡午觉。姜沃是因为要当值,

在太史局不能睡午觉,所以爱上了喝茶。媚娘则纯粹是觉得午睡后,头发毛了要重新整理麻烦,同时也不困,没必要。

不愧是你啊!

姜沃继续在心里海豹鼓掌。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历史上的武皇就是有史以来第二位年龄超过八十岁的皇帝。

第一位,则是梁武帝萧衍,那是位后来投身寺庙,只顾自己念经的‘大法师’。而且作为一个男性皇帝,他也不需要生六个孩子。

可见武皇确实是带着长寿基因的。

大概就是因为她这位祖母的长寿体质遗传了下去,玄宗李隆基才活的超过唐朝皇帝平均寿命好多吧……然后就……

姜沃胡思乱想着出了门(因为起晚了连早饭也没时间门吃,只能等着去吃点心),媚娘在后面看着都担心,提醒她:“你走在路上不要摔跤啊。”

姜沃慢吞吞:“我好好走路。”

这有气无力的回答,媚娘:……更担心了好不好。

一天的工作后,姜沃再回到宫正司,就见昨夜她简略写下的数条关键点,都已经被媚娘重新梳理补充过了。

媚娘笑道:“我已经请李厨娘为咱们留了蒸饭,坐在灶上,也不怕凉了。那咱们就先说完再吃,不然你也吃不安心。”

姜沃立刻坐过来:“姐姐懂我啊。”

媚娘在桌上放了一枚铜钱:“最要紧的第一条,是弄明白咱们有多少钱,能资助多少人。”

姜沃看着桌上这枚熟悉的铜钱,这是大唐人最常用到的货币。

此时金银做货币情况很少,倒是跟现代有点像:金银虽然都是硬通货保值贵金属,但日常生活中很少出现拿一锭金子,一锭银子来直接付款的情形。

商家也一般不收:这很难鉴定纯度真伪啊。

金银少用,银票更不用想——这会子没有出现纸币,淳朴的人民是再不信用纸能代替钱的。

市场流通的还是铜钱,粮食和布帛也是可以代替钱来用。

姜沃把铜钱托在掌心,铜钱上铸着她这些年看惯了的‘开元通宝’四个字。

说来她刚穿到这儿来的时候,见了这四个字,还吓了一跳呢:完了,穿到开元年间门了?

开元盛世是好,但只怕开元过不了几年,就直接遇上安史之乱——到时候皇帝都要从宫中跑路,贵妃都得挂于马嵬坡,何况是她们这些个宫女。

担心了一日,才发现自己到了贞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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