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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节

 

“还得是父皇。”之后李治又单独到太史局贺了她一回,与她道:“原本我想着是等十八年的元日大朝百官朝见时,与父皇进言,让姜太史丞一并参新岁大朝——有了这个开端,再筹划上朝的事儿。”

但皇帝一开口,便不需要什么循序渐进了,直接飞跃。

李治举了举茶盏为贺:“姜卿,下月朔日朝会见。”

且说皇帝让姜沃从下月朔日,也就是下月初一日开始上朝,并不是什么一月之初开始的‘仪式感’,而是姜沃如今是六品太史丞,只能上朔望朝,即一月只需要上初一十五两日朝。

大唐的朝事分为几种,其中朔望两日,为大朝,不论文武官员,只要是在京的九品以上官员,皆入朝。

还有一种便是常朝,得正五品以上的官员才能朝参,向皇帝禀事。

因此,满打满算,姜沃一年只需要上二十四次早朝。

“其实,圣人刚登基的前些年,常朝是每日都有的。”李淳风与姜沃讲了许多上朝的注意事项。

贞观初,真是百废待兴,那时每日都有常朝,还都持续颇长。

倒是这几年,三省六部已经磨合数年,一切进入了正轨,政令简明。皇帝便发觉每日常朝,许多朝臣并无之前那么多要事、实事汇报,大约是为了不显得尸位素餐,总要开口回禀点什么,于是开始出现了些车轱辘的套话。

二凤皇帝其实不是个愿意一直坐在那儿上朝的人。见此苗头,直接叫停:没的说就不必说了。

直接把常朝改成了三日一次。

省的每日浪费彼此的时间。

那时候魏征还在,立刻盯上了皇帝:不肯每日视朝,莫不是奋斗了十年后累了,有了懒政享受的苗头?

为此还连上了好几封谏书。

不过二凤皇帝其人,对于谏言,是有选择性的从善如流。在很多事上,最终还是会坚持自己的观点。

于是到现在,常朝都是三日一上。除非有战事时,才会视情况加常朝。

七月初一清晨。

姜沃很早就起来了。

她刚换过官服,就见陶姑姑进门,亲手拎着一个食盒,打开来,里面是一盘白莹莹的糖年糕。

五块年糕,按照宫里的惯例,摆成了五福呈祥的样子。而年糕本身,则是按照模具做成了如意的样子。

陶姑姑给她夹了一块放在碟中,笑道:“吃吧,以后更是事事如意年年高。”

与陶姑姑和媚娘一起吃过年糕后,姜沃与姑姑告辞出门去。

陶枳见了她,感慨道:“我还记得你第一回 出门办差的样子呢。”

姜沃也记得。

那时她从陶姑姑手里接过写着宫律的竹椟,姑姑说:“完了差事,你就正经是咱们宫正司的七品女官了。”

恍如昨日,历历在目。

今日,她依旧如那第一回 出门前一样,站在宫正司的正堂里,对着一面等身铜镜,整理自己的衣冠,将身上的鱼袋鱼符检查一遍。

但不同的是,此时她旁边还有一个人。

媚娘递上笏板,笑道:“去上朝吧。”

姜沃从她手上接过笏板:“武姐姐,回见。”

会在朝上见的。

姜沃去太史局等师父李淳风,一起去上朝。

昨夜李淳风依旧在观星,就住在了宫里没走,早与姜沃说了,今日先到太史局,等他一并走。

见袁天罡也在,姜沃不由问了一句:“师父怎么也在?”

袁天罡属于离退人员,是不需要参加早朝的也不需要当值点卯的,他过得是姜沃很羡慕的,睡到自然醒的日子。

“今日是你第一天去上朝,做师父的怎么能不来送送呢?”

袁天罡还指着桌上一个匣子道:“打开看看,师父送给你的。”

姜沃打开,看到一个新的卦盘。

她现在用的卦盘,就是袁天罡给的,是个古铜卦盘,是他少年时用过的。

而眼前这个新卦盘,明显是新制的,机扩枢纽都是崭新的铜器才会有的亮色:“如今你也学了多年,卜卦已经有了自己的习惯——所以师父给你做了个新的卦盘,应该用起来更顺手。”

姜沃心中暖成一片,抬头就见袁天罡对她眨眨眼:“你不会以为,师父每日只在屋中高卧吧。”

她还未答话,旁边的李淳风就道:“绝大部分时间确实是吧——这卦盘是袁师作的图,但一个个机扩、铜片磨了一个多月的人,好像是我吧。”袁天罡就负责在旁边指指点点,继续提改进意见。

袁天罡很名士风流的大笑了两声,转移了话题:“诶?是不是时辰快到了,你们这就出门吧。这可是徒弟第一回 上朝,你别带着她迟到——御史台可是有罚例的,凡朝参迟慢,要罚一月俸禄的。”

姜沃收下卦盘,拜别过袁天罡,跟李淳风一起出门。

往前头太极殿走去。

一路上,李淳风就着刚才袁天罡提起的‘罚例’,给姜沃讲了二十多条御史台定下的《文武官朝参不当罚例》,然后道:“嗯,我记得应该就这些了,以后要注意啊,别犯错误。”

姜沃:……师父你果然是二凤皇帝死忠粉,之前给我讲上朝注意事项,直接歪楼到皇帝调整常朝次数是多么英明,以及其余各英明神武事迹,讲了大半日。

结果最重要的‘朝参罚例’今日才告诉我,真是临上轿子现扎耳朵眼啊!

她只好在心内紧急默背了一遍。

等她背完,两人正好能看到太极殿的大门。

夏日天色亮的早,不需要点起大蜡,也能够看清巍峨阔立的殿宇。不断的有官员进入其中。

李淳风忽然转头对她似笑似叹息说了一句:“师父陪你走到这里,也很欢喜。”

若是他们收的是个世家出身的男弟子,哪怕资质不如,只循规蹈矩,只怕早五年就站在这里了。

不过好在,她一路行来,虽是慢了些,但终于走到了这里。

姜沃落后于师父半步,一起走入太极殿的大门。

只见里面是个宽阔的能容纳上千人站立的广场。

大朝会时,官员们都按序站在这广场上,最里头的殿中地方有限,除了皇帝高坐外,也只有太子、诸位宰辅、爵臣以及在京的亲王能在里头了。

姜沃跟着李淳风走向太史局官员所立之处。

一路自然免不了遇到相熟之人,需要寒暄问好,也少不了经受旁人的打量目光——

将作监、司农寺、太常寺这些署衙里,跟她已经熟络的官员们,对于她出现在大朝会上很自然,甚至还都主动跟她寒暄几句。不过,就连跟她没怎么打过交道的署衙官员,也顶多隐蔽地打量她几眼,或是避开免了寒暄尴尬,或是私下议论两句,倒没有人公开露出什么反对之意。

姜沃想,这便是潜移默化吧。

这些年,从文成公主和亲事起,到司农寺棉花的种植、凌烟阁的起建址与吉日的测算、再到最近的‘听诊器’……

对朝臣们来说,在听多了名后,再亲眼见到这位太史丞走到朝上,就没那么多惊讶了。

更何况,不知有多少勋贵朝臣,来太史局为自家请过吉期。

便是不请姜沃算,最后出具的文书也需要她来盖太史局公印——李淳风举贤不避亲,在他忙于观星,白日懒得料理太史局的事务时,理所当然的把公印交给了自己徒弟,让她负责把关太史局的测算公务,而不是另一位资历更老的太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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