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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3节

 

比如与他身份等同的辛尚书和许尚书,就都迟疑不敢去:“陛下已然下圣旨,咱们却迁延不履,陛下会不会觉得咱们惫懒渎职?”

“尤其是为了赵国公之事,陛下近来心情极为郁郁不快,朝臣们动辄得咎,东宫属臣都发落了一批了。”

在座几位老狐狸(加两只中狐狸),当然心里都明镜似的,陛下为何发落了一批东宫属臣。

但此时都睁眼说瞎话,只推给陛下心情不好。

许尚书忽的感慨道:“若是英国公在朝就好了。”尚书左仆射作为六部的顶头上司,正可去向陛下陈情。

可惜,英国公李勣此时不在长安。

时间往回倒拨一点。

两月前,龙朔元年十二月,北境传来紧急战报:铁勒九部反,集兵进犯唐边。

说起铁勒九部或许有的朝臣不熟。

但若说起铁勒诸部的前身,便令人耳熟能详了——

‘铁勒’其实算是大唐对北境诸族各部的统称。唐初,诸部中以‘回纥’和‘薛延陀’两部最强。后来,这些分散的铁勒各部就共同建立了一个汗国:薛延陀。

首领——夷男可汗。

因此朝堂之上,一听铁勒九部犯边,英国公李勣当即就请战:真是反了他们了!

深冬苦寒,皇帝原不欲英国公再赴北境,然而英国公十分坚持。

皇帝便允准。

英国公依旧是只带少量精兵离京,其余兵士则由安西都护府调用。皇帝还令薛仁贵再次为李勣大将军副将,带兵前往助战。

李勣大将军连年都不过了,直奔北境故地重游去了。

此时吏部中,裴行俭想起英国公:真羡慕啊,又能去打仗,又不用面对朝上这些糟心事。

见辛尚书和许尚书有些畏惧触怒龙颜,王神玉也不强求,展一展袖子起身:“那我自去请见圣人。”

但……

他对两位尚书道:“我去,也只会请我吏部事。”

剩下两位尚书:……

那还是一起去吧,人多力量大!

正在相商面圣细节,忽有胥吏来报:“北境捷报,铁勒诸部已定!”

裴行俭是上战场打过仗的,对军旅事最通,此时掐指算了算,奇道:“也太快了些。”

当然,英国公出征,又是他曾经平定过的北境,裴行俭从未觉得此战会有第二个结果。

他只是觉得战事未免结束的太快:铁勒九部是松散的联盟,挨个打过去,也不是一两个月能结束的啊。

裴行俭接过抄送的捷报来看。

王神玉见他看得入迷,就叩桌子道:“讲一讲。”

裴行俭已经读完,便开讲——

且说,叛唐的铁勒九部也算是善解人意,并没有分散开来,各自袭扰大唐边境。反而是觉得‘人多才能壮势’,于是拧成了一股绳,聚众十来万,就在天山脚下,准备借人数并地利抵御平叛的唐军。

李勣与薛仁贵汇合后,带兵前来,两军会于皑皑白雪的天山下。

李勣数一数旗帜,见反叛的九部皆在,心情大好。

终于不用漫山遍野一个个去找了!

而铁勒诸部汇聚十万大军后,面对两万唐军,这回倒是没有犯‘优势在我’错误,直接冲过来。

但不知他们是如何想的,搞起了‘个人英雄主义’。

铁勒诸部派出了数十名部落勇士,要求单挑——不知大唐有没有勇武之兵!

姜沃听到这,就已经知道故事结局了。

其实比起率兵作战,薛仁贵最擅长的还是作为先锋武力碾压。

贞观十九年高句丽之战中,薛仁贵就是因为在阵前冲杀的太猛,而被二凤皇帝在万军中挑选出来。

裴行俭继续往下讲去——

“薛将军连发三矢,射杀三人,余部虏气慑,皆下马请降。军中歌曰:将军三箭定天山,战士长歌入汉关。”[1]

三箭定天山啊。

姜沃已经不太记得,自己第多少次感慨大唐武德了。

捷报上还记载了后续,李勣大将军率军继续扫平余叛军,安抚收编未反叛的部落去了。

此战已定。

两位尚书大喜道:“既有此捷报,陛下应当也会开颜!”正好趁机去申请免掉繁冗公务。

果然,北境战事定,令皇帝沉郁心境稍缓。

下诏:各衙署唯更其名,不易职守,已成文书不必繁改。

姜沃收起了自己的保心丹。

‘疏不间亲’

龙朔二年,三月初一大朝会后,姜沃往紫宸宫去。

三月初五,天子亲耕御田。

之后便是皇后行亲蚕礼。

若是算上沐浴斋戒与前后典制,亲蚕礼前后共九日。若是只从皇后出宫开始算,则一共三日:一日馈享祭祀,一日皇后率内外命妇行亲采桑礼,一日设宴劳酒。

去岁定下亲耕亲蚕礼时,皇帝也未想到皇后会正好是有孕在身。

故而今岁正月,皇帝原是准备诏礼部精简亲蚕流程,将出宫的三日行程缩减为一日的。然皇后劝阻了皇帝:亲蚕礼是奉宗庙粢盛的大礼,如何能简略,岂非不敬。

“又不是第一回 亲蚕礼了,一应典仪都是熟的,陛下勿忧。”显庆年间,媚娘已经行过一次亲蚕礼。

皇帝依旧有些不放心。

媚娘身孕是去岁十一月诊出来的,当时已然有孕两月,至如今三月里,已经是六个月的身孕,略有些沉重了。

一去三日,中间又有对蚕神西陵氏的跪拜礼,以及亲手持钩采桑的劳作。

媚娘就提出,若是只有宫人陪着皇帝不放心,就让姜沃陪她一起。毕竟姜沃既通晓阴阳命理,又略通医术,处事更是果断。身份上也合宜与媚娘站在一处,就近给她递上贡品与桑叶。

皇帝当时沉吟两息道:“姜卿并没有命妇的敕封。这些年都是一直随天子亲耕礼的。那朕……”

媚娘笑着摇头:“陛下,不必命妇,她身上自有女官官衔。”

皇帝恍然想起:“朕记得父皇曾说过,因她的女官位是母后给的,便一直留着。”

媚娘闻言莞尔:是啊,这是她们相遇时,她的官位。

至今媚娘还记得,姜沃站在树影下手持竹牍,认真念诵宫规的样子。

带着一点紧张,还带着一点奇特的语调,是媚娘从来没有听到过的音调。

那时,姜沃念罢,仔细卷起竹牍,欲转身离去。而她则走上前去道:“姜典正请留步。”

姜沃转身。

在那之后,又过了二十五载。

往事历历在目,媚娘很快又道:“只是七品典正的官职,并不合宜伴皇后行亲蚕礼。我这里倒是一直给她留了一个皇后身边的女官位。”

皇后身边自有女官职衔,这些年,媚娘一直空着一位。但之前并不曾提起,生怕会有朝臣借此机会让姜沃直接回到后宫做女官。

直到这次亲蚕礼,她因有孕,需要女官在旁护持,才是最天时地利人和的机会。

“德仪女官。”

“是她生母曾经在文德皇后身边时任的女官。”

宫规钦定,德仪女官掌教九御、嫔妃:凡有嫔妃晨昏定省亦或是大礼时节命妇们觐见皇后,都是德仪女官带领指导她们参拜行礼。

最合此礼。

皇帝颔首准许:“既是后宫女官,媚娘用凤印即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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