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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3节

 

芒松芒赞也从未想象过,冰天雪地原来还能变成火海—片,而且不只是火海爆响,还有浓烟滚滚一—骑兵最擅长机动性,也就是说……最容易跑丢。

浓烟之中,队伍首尾彼此不能相顾。

这便是姜沃给媚娘介绍的广备坊新产品,也是她薅了后世《武经总要》里的羊毛,通过火药让光备署制造出的大烟球。

说来,媚娘的判断确实是没错,姜沃是关心则乱。

因按理说,文成守城这一战,可以说是降维打击了——在此之前,吐蕃是真没见过这些东西,所以就会出现他们对着火药完全不怕,就像见到烧火棍一样,直接不闪不避冲上来的神奇局面。

“撤!撤!”

芒松芒赞在率三万精兵来沙州前,从未想过,自己会说出这两个字。

但他现在……不得不说了!

再不撤,难道要带来的将士全部死伤在沙州城外吗?!

虽说他依旧不明白,那种霹雳爆响之物到底为什么有这么大的杀伤力,而且射程这么远(弩坊令:谢谢来自敌人的肯定)。

但芒松芒赞已经了悟了:原来,这才是大唐的火药!

敌台的指挥是按照‘五台一把总,十台一千总’这样层层节制的指挥。

而总指挥,无疑是文成。

她于瞭望台上见吐蕃撤军——

“追!”

女兵们按部就班迅速分为两组:除了留下整理军械继续防御沙州城的,其余皆上马随文成追击吐蕃溃逃的队伍。

战场上的浓烟方散去大半,但火光未歇。

火焰与日光一起,照亮了这些坚毅的,染着灰尘的脸庞。

文成之前就写信与姜沃,说过这些女兵的来处——她们多半是来自于吐蕃与吐谷浑和安西四镇相接的边境村落、城镇,在吐蕃和当时与吐蕃联盟的引月部铁蹄下流离失所。

她们见过铁骑呼啸而去,践踏尸骨,也见过暴骨盈野,血染故土。

那些不能忘记,血脉相连的尸骨与血。

文成看向她身边的亲卫:她印象很深,这是她从荆棘丛中发现的女娘。其家人俱已被屠戮,为了不被敌军寻到,她就躲在了人、马不能至的荆棘丛中,两天都没能吃喝,差一点就活不下来。

刚开始,文成都不敢给她粮米吃,是先喝了一天的浓盐水浓糖水。

现在,攻逃转换。

该换敌人落入荆棘丛中了!

箭于耳畔呼啸而过。

那一刻,芒松芒赞几乎以为自己死定了。

还好!这一箭射偏了一点!

芒松芒赞尽全力催动身下良驹,飞奔逃命。

“公主……”文成身边的亲卫有些诧异,她亲眼看到,公主引弓之时侧了一点。

文成放下了手里的弓。

“他还得活着。”

文成想起了数年前,她与天后和姜沃制定的‘离间之策’。

如今钦陵的家族噶尔氏在吐蕃是一手遮天,钦陵足足有五个兄弟,有的把持内政,有的跟他一样征战沙场手握军权。

她若是杀了芒松芒赞,噶尔氏只怕内心还要感谢她。而且王身死吐谷浑,吐蕃上下一时必然群情激愤同仇敌忾,噶尔氏倒是更容易在乱中凝聚人心。

当然也怪芒松芒赞不争气——文成有些遗憾的想:但凡他有个大点的儿子能够跟噶尔氏对抗也就算了。

偏生芒松芒赞独子才两岁,只好让他回去了。

但不能让他回去的太简单,要让他体会一下这种被人追的丧家之犬的感觉,再体会一下差点被人一箭射死的濒死感。

然后,芒松芒赞估计就得想一想,是谁把他安排来吐谷浑的。

钦陵负责战事,难道真不知道吐谷浑的城池如今竟然有这种‘瞭望台’?不知大唐手里有如此厉害的火药?

若不知,那也是钦陵的大失职!

若知道……那可就是谋害君王了。

当然,芒松芒赞想不到也没关系,她们会给他提醒的。这些年,何止吐蕃一直在收买吐谷浑内的将士朝臣?

于是,文成并没有死追芒松芒赞。

她只是将人追过了星宿川,过了柏海——

文成下马长久地伫立。

“北望积玉山,观河源之所出焉。”[1]

这里,是黄河的起源。

她如今站在了这里。

激流河水,映照军容。

裴行俭的一剑封喉

上元元年的二月,长安城中的柳树发芽甚早,故而拂面而来的风,虽带着料峭寒意,也让人想起春风。

更让姜沃想起那句‘春风不度玉门关’。

算日程,使团应当出了玉门关了。

“玉门关在北,自汉以来,出玉门多为战事,因此又称凿凶门而出。”

裴行俭带着波斯王子泥涅师—路北行,路上还不忘跟王子及随行官员们谈天说地,看起来倒真是像一个颇为悠闲的使团。

波斯王子汉语说的不错,很给裴使节捧场。

他在大唐待了多年,知道这位使节已经是宰相了,见他亲自陪自己回国,去宣诏让自己做国王,那真是好生感动。

再回头看看这护送他的使团,觉得无论文武,各个精神昂扬看上去就强兵干将。

这一趟必是平安顺遂。

刚过了玉门关,裴行俭便见奏报使远远飞驰而来,送上自安西的最新战报。

裴行俭就在马上盖过交接公文拆开来看,看后就从使团队伍中将骆宾王招来笑道:“你才过玉门关,吐谷浑招慰使那边,仗都打完了!”

他称呼文成,是按照安西招慰使的官职称呼的。其实文成虽有此官职,但朝上自然还是称呼文成公主的多。

只是裴行俭自己的夫人在做城建署署令,女儿也在做城建署的典事,故而见女官,称呼惯了官职。

不过……

裴行俭见战报上没有什么机密事,就交给骆宾王看,然后眺望玉门关笑道:“有此一战,下回再见招慰使,估计又要换称呼了。”

有此战功,必授统将之位!

骆宾王看过战报,要不是在马上,他都急得要顿足了——他就是去写檄文的,咋他才走到玉门关,仗打完了呢?

那这……他难道要打道回府?他不由抬眼看着裴相,不知道他肯不肯带着自己继续西行。

不比骆宾王,裴行俭身居此职,对天后多年来针对吐蕃的‘离间计’布局,自是知道—些的。

于是他提马鞭指了指吐谷浑的方向:“你这就随这安西的奏报使走吧—一还是去吐谷浑。”

“这—仗绝不是最终。要你写的东西还多着呢。”

比如写几封‘国书’‘战败书’刺激—下吐蕃赞普啊,再写点‘噶尔氏专权乱政’等煽动人心的文章在吐蕃内散布—下,再有,可以替京中的报纸多采风女兵事迹写稿。

总之,文书工作还有许多。

裴行俭还嘱咐骆宾王:“姜相曾道招慰使为人最宁静致远,谦和臧嘉,不会与人争辩打唇舌官司,这才要你过去。”

而正好在看战报上,文成公主率兵将吐蕃赞普一路追到黄河尽头的骆宾王:……

好一个宁静致远,谦和臧嘉。

好一个不会与人争辩一一是不争辩,这直接动手。

裴行俭最后嘱咐了一句:“你的文章向来言辞锋利,适写檄文,此番是吐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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