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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0节

 

嘈杂的反对声音,都未有分毫动摇立在九重阶上的天后。

直到最后一句。

天后反问道:“无先例?”

她这一开口,方才嘈杂的谏言顿止,文武百僚皆静声等着天后继续说下去。

只听天后沉声道:“既无先例,那便自我作古!”

“若再有谏反者,具名上表!”

朝臣们噤若寒蝉,一时再无人敢言。

而姜沃看着这一幕,忽然想起史册之上的武皇,亦是异曲同工的行事。

只是那时,不是通过握住‘选继承人,以及什么时候选继承人’这件大事的权柄,而是亲手通过废立皇帝证明的。

高宗过世,时任太子的周王李显继位。

而继位不足年,周王便被太后废掉——因刚登基的李显想要让自己的岳父做宰相,同时说出了那句著名的‘赌气昏君话’:我就算把天下让给韦玄贞(李显岳父)又如何?

之后,就被武皇废掉。

亦是群臣俯首尔。

行事不同,然异曲同工。

无论如何,这便是一次有力的证明。

皇帝的名头,比不过真正的权力。

就如今日天后改旧例,并不即刻择选‘新帝登基’一样,强势地证明了,如今天下,她拥有最高的权力。

自我作古?可乎?

可!

不但这一事,天后接下来要做的事情,皆是自她而开历史先河。她将一步步踏碎这朝堂的常识,踩着礼法与制度,走上皇位。

这就是第一步了。

而此时,姜沃望向东边——这十二月的清晨,深黑的天空之上,透出了一缕日光。

作者有话要说写关键剧情令人头秃啊!我在修文的时候,纠结到甚至揪掉了好几根宝贵的头发!

ps:关于评论里李唐和武周的争议,是后面武皇登基前夕一个关键的剧情,所以现在没法回复大家。也不会太远啦,希望到时候我的行文安排,大家能满意!

[1]见于《汉书·高后纪》;《后汉书?光武帝纪》

见于《孟子·公孙丑下》

高宗遗诏部分词汇,诸如‘哀毁染疾’‘宗社至重,执契承祧’出自高宗遗诏。

一步半?

国岂可一日无君?

原本在所有人的常识里,这,不能没有啊——就像东汉殇帝,哪怕是刚出生百余日的婴儿,别说理政了,是真的立正都不可能,但到底也得去顶着那个名头。

没有皇帝,诏由何出?

这日子怎么过?

天后行事也太独断了吧!如此,岂不乱了套?

然而很快,朝臣们就发现:这日子……似乎还是一样过,也完全没乱套。

毕竟,先帝去前数年,就是天后摄政,此时不过是延续罢了,况且就算现在有新帝,按照礼制也得丧仪过去才能行登基大典正式登基,那么这期间也‘不应宣敕’。

正如当年太宗皇帝驾崩,丧仪之期内皆是长孙太尉摄百司朝政。

总之,哪怕天后押后了新君之选,朝堂依旧不知不觉按照惯性运转了下去。

在天子七日殡后,天后主持朝政,群臣为先帝上谥天皇大帝,庙号高宗。

礼制曰:天子丧仪,七日殡,七月葬。

然高宗生前与太常寺卿崔朝言道:太宗皇帝在丧仪之事上曾留有遗诏道‘务从节俭’,他亦从此先例,不必大丧数月。

朝会之上,崔朝向天后禀明先帝此言。

天后未命太史局,而是令姜相卜定吉凶归期与下葬之日。

后诏定于三月丙申,百官奉高宗灵驾西还长安。

四月庚寅葬帝于乾陵。

在此前,百官依旧要早晚两次去先帝灵前哭临哀礼。

在大朝会结束前,天后再诏,自新岁起改年号为光宅。

说来,高宗朝历经十来个年号,其中有几个也有天后之建言,但最后拍板定下年号的,自然还是皇帝。

如今‘光宅’这个年号,便是天后独自定下的第一个年号了。

《尚书》中有记:“聪明文思,光宅天下。”

取此年号,便有光耀四夷,垂祚江河之意。

这道改年号的圣旨,因需辞藻典致,还是王神玉来拟。

彼时中书省内,王中书令边行云流水写诏文,还能边分神跟姜沃闲聊。

说来也是神奇,从一开始,王神玉对皇后的评价便是沉潜刚克。在他眼里,从前二圣临朝的皇后也好,后来临朝摄政的天后也好,从来没有变过的‘稳’。

“光宅这个年号,应当会用久了。”

王神玉想起,高宗一朝后半段,年号就没有用超过三年的。天后的性子,应当不太会常改年号吧。

姜沃:……嗯,怎么说呢。

在热衷于改年号、改官职、创字等事上,天后绝对不下于先帝,而且很有过之而不及。

她看向王神玉:王相这个人,聪明通透,但在某些事上,又会有些很执着的错误判断。

比如,哪怕现在天后都说出‘自我作古’之语,他对天后还是一直有一种‘沉稳滤镜’,再比如,他总觉得自己明年就能致仕。

姜沃也不戳破王神玉的滤镜,只是点头:对对对。

王神玉搁笔,等墨迹干涸。

在这期间,他忽然道:“刘相对天后此举,十分诧异。除了曾上书天后建言此事外,还曾令人捎信于我,细问先帝驾崩与东都情形到底如何。”

王神玉顿了顿:“可见,长安内,并不如何安。”

姜沃颔首。

天后定下推迟新君继位,朝臣自然有具名上表反对的,天后也都一视同仁处置了,统统去守卫边境。

于是很快朝堂偃息旗鼓。

不过,这种安静顺从的朝堂,也有一个很大的缘故——这是东都洛阳城。

真正的旧势力,大多在长安:宗亲、旧族、世家。

正如先帝临去前料定的那般:权力的巅峰,若要站稳怎么会没有生杀之事。

天后如此强势地压住了继承人的择选,在许多人眼里,就是过分的‘临朝独断’,在李唐的宗室眼里,简直就是十恶不赦!你一个外人,只能辅佐,如何能择选,甚至左右我朝天子登基之时?

故而待三月里,奉先帝灵驾西还长安后,必然会有一场远比此时剧烈的乱象。

应当是要走第二步了——

朝堂政令之权证明过了,接下来就是,掌控军队的权力,或者更直白的说,便是证明生杀予夺的武力。

这是最实在的一步,朝堂之上的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若是抵不过起兵的叛乱,照样只是锦缎之上的花纹。若是锦缎都没了,要再精美的花纹又有何用。

一力降十会就是这个道理。

姜沃再次想起了李敬业,其实史册上,真是多亏了他这一‘送’,让朝堂天下看清了天后原来已经能够调动大军,莫敢不从——李敬业号称三十万叛乱,彼时的太后也能调动三十万大军去讨伐。

朝堂上的政治人物,是有原则和底线没错,但这底线吧,十分灵活。

说到底政治生态,多是唯强是从,对绝大多数人来说:当有人一手能掌着自己的身家性命,一手掌着自己的前途荣华——那么,这个人到底是不是‘正统’,已经完全不重要了,甚至什么身份、性别、来历也都可以忽略。

待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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