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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6节

 

王神玉倒是发自肺腑跟了一句:“是,雨后上阳宫如启云承天,擎露洗日。”

带着一种湿润而柔丽的美。

倏尔,天上再次飘起了雨丝。

三人就在亭中避雨,王鸣珂还取出带来的笔墨纸砚,开始勾勒线图。

王神玉饶有兴致看了王鸣珂的画,并且在王鸣珂的邀请下,替她改笔了几株花木。

其间不免说起学校事。

说来,王神玉到现在还没有填做【高等学校】老师的报名表。问就是,他表明自己能教的中书省各种公文知识,刘祎之等人可以去代劳。他业余最大的爱好培植花木,司农寺的官员也很擅长。

姜握也没有强求,王相能够不致仕,肯呆在中书省就很好了。

倒是今日这番雨中闲谈,让王神玉发现,王鸣珂对于马上要去教书,充满了热忱。

且是她自己主动申请,在出版署之余,还要去做【初等学校】老师的。

王神玉想想过去看过的丹青游记:这世上怎么还有人主动放弃自由自在的旅行,愿意回来干活啊!

这要是刘仁轨那种工作狂,王神玉也不奇怪。

但……他看着王鸣珂手下的画,想到她过去的话本,

“为什么?”王鸣珂说话向来直接,她想了想,就把内心的想法都说出来了:“大概是没试过吧。”

“我挺想知道,上朝做官和做老师,到底是什么滋味的。”

王鸣珂还笑道:“我听姜握说过许多王相欲致仕的事儿。”

她很纯粹道:“但我还挺羡慕王相能一直站在朝堂上的。”她之前的话本,因许多是为姜握写的,自然会涉及新近发生的朝政之事,比如当年的凌烟阁之事,她就为此写了一本《东女国功臣阁》。

可那些朝政,都不是她能亲眼看到的,只是姜握和文成转述给她的。

有朋友来转述聊天很好。

但她……在王鸣珂有时候落笔斟酌难定的时候,也会升起一种遗憾和渴望:要是我能亲眼见到朝堂上发生了什么就好了。

听完王鸣珂直白的‘羡慕之言’,王神玉微怔。

他一向知道,落在自己身上的帝王重用也好,宰相之位也好,不管他自己如何想,落在旁人眼里,绝大多数人都是很艳羡的。

许多人都觉得王相位高权重,却天天摆出这种想致仕的态度,很……扎眼也很扎心。

王神玉也无所谓,他一向我行我素,以自己为标准。

朝臣们的艳羡和不解,甚至背后的言语,王神玉并不在乎,只觉得无聊。

可不知道为什么,王鸣珂这句‘挺羡慕王相一直在朝上’,倒是让王神玉有些触动。

大概是——

其余朝臣的艳羡他觉得无趣,是因为他们跟自己一样位列朝堂,且于署衙当值,并不缺少机会。在王神玉心里,他们只是没能力做到宰相位置。

但如王鸣珂,之前一直被关在玉华寺的废后,她是完全没有机会去试一试,站在朝堂上,做这些做不完的公务,到底喜不喜欢。

就像……他想起办学的好友。

她看起来很温和,但身上总带着一点,他其实并不能完全理解的执拗。

王神玉亦想起老师曾经说过的一句话:“做臣子,有抱负可比有权欲更……难做下去。”

权力永远在那里,得到了就得到了,但人若有抱负,必是要改变什么,那便必然要被旧的事物所反击。

她非要走这条路吗?

可如今,听王鸣珂这句话,王神玉似乎更加理解了姜握一点。

但王神玉这点动容,或者说难得升起一点对工作的珍惜,在次日见到刘仁轨,尤其是在听完刘仁轨的提案后,当即就被浇了个透心凉。

“我绝不同意!”

这次换王相拍案而起。

姜握劝道:“王相,先不急。”

然后心中庆幸:还好她是有先见之明的,这次没有组织什么大议事会,在座的只有几位宰相。

说来,这次的议题,本来是姜握提出的。

她想跟学校的教导处主任刘相,以及总掌朝堂各署衙的诸位宰相商议下:如何协调朝臣当值办公与教学的工作时间。

姜握原本准备的方案,是参考了后世的医生兼任医学院老师制度——别说,她之前住院多年的经历,还是有用的。

她常住的几家综合性医院,都是医学院附属的医院。

其中的大夫,从主任医师到主治医师,多少都有些教学任务:年资高有课题的主任医师往往要带博士生研究生,偶尔也会去学校讲大课,而医院的主治医师多半也要承担学校安排的临床教学工作。

而这些教学工作,自然不能耽误了他们正常在医院上班做手术,上门诊等正常医疗工作,因此科室会有专门的排班。

姜握想采取的就是这种模式。

相辅相成,互不耽误。

“朝堂公务不能误了,同时,也按课时和课程,给予相应的‘教学俸禄’。”

在姜握看来,让人干了额外的活,总得有额外的贴补,才能激发劳动热情。

倒是辛相听到‘额外教学俸禄’,尤其是大司徒还说了‘丰厚’两个字,就开始西子捧心,并且也基本弄清了,为何大司徒这次一口咬定要‘分走七成’。

要她这个花法,七成也紧巴巴啊。

而姜握说完后,就见刘仁轨站了出来——

“如今朝上的当值制,实在该改一改了。”

刘仁轨一发话要‘改当值制’,在座几位宰相,毫不夸张地说,心全部停跳一拍。

果然——

刘仁轨蹙眉道:“如今朝上百官当值,实在太过舒坦!”

“旬假与休沐,竟然全不视事,简直是荒谬。”放假就能不干活了?

众人:……

其实,刘仁轨说的也没错,在贞观一朝,尤其是贞观初年,百废待兴的时候,朝廷是不这么放假的。

虽也有十日为一旬,要休一日旬假的规定,但那时候,旬假有跟没有一样。

尤其是对朝中实缺官来说,往往要随时准备着入宫当差,曾有记载:“太宗遇休沐,往往驰召官员……”。

以至于旬假很多朝臣也要呆在署衙内。

到底是从何时开始正式休旬假的呢?还是高宗一朝——永徽年间,先帝下旨:“以天下无虞,百司务简,每至旬假,许不视事,以与百僚休沐。”

特意下这一道旨,也足以说明贞观一朝,旬假其实休的并不彻底。

姜握听到这里,不免与王神玉对视一眼:当时俩人一个在司农寺一个在太史局,不管三省六部如何,他们的旬假和休沐,还是挺准时的。

王神玉心底也浮现出庆幸:还好,还好没有在贞观一朝就沦落到三省六部当官。

而刘仁轨还没有说完,他雪白的剑眉蹙的更紧了:“这些年来,朝上不但多了许多额外的无用休沐和旬假,竟然还能‘凡内外百僚日出而视事,既午而退,有事则值官省之’。”

“只当值半日,实在荒唐!”

其实朝廷设置这种上半日班的制度,是为了有些署衙,实在没必要下晌所有人都在。

比如清闲月份的鸿胪寺、太仆寺等,朝臣们都坐在衙内也是面面相觑。

反正崔朝就是靠这一条,才能够多年来一边当官一边替先帝管着小金库,还不甚忙碌。

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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