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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节

 

“我下酒我吃了,我炖了吃,炒了吃,烧了吃……”

掌柜登时皱起眉头,却终究还?是叹了口气:“一把年?纪的?人,你叫我说你些什?么?”

“你看看你这幅样子,成日只知喝酒,哪天若是喝死,死外头去,别死在我这凤翔楼里。”

伙计们见掌柜疾言厉色,顿时又?猖獗起来:“掌柜的?,这老东西就是欠揍。”

“不劳您金手,我们收拾他一顿,他就听话了。”

掌柜闻言,侧目瞪他们一眼:“这楼里头轮着你们当家做主教我办事了?老孙要是有个好歹,你们给我切绣球豆腐?”

几个人闻声,顿时哑然。

南豆腐又?嫩又?软,切起来最是考验刀工。旁的?刀案没那金刚钻,切出来大都不成样子,真真要切成外头挂着流苏,里头带个镂空球的?绣球豆腐,那还?得?是老孙才?能揽这麻烦活。

掌柜见众人不敢吱声,忿忿甩袖:“一天天就知道凑热闹,活都干完了?开门之前活办不妥帖,有一个算一个都给我滚蛋。”

“还?有你。”掌柜看着老孙,“别喝了,给我进厨房切菜去。”

大家一听这话,纷纷一哄而散。

院子里也重新恢复到先前那番忙碌的?景象。

待到日上三竿,凤翔楼像往常一样开门迎客,帮厨们也就迎来了现下的?时光。

芫娘早早收拾妥帖自己的?摊子,瞥一眼厨房里切菜的?老孙,心下就免不得?对早晨的?事情耿耿于怀。

鸡分明不是老孙偷的?,可?他却丁点也不分辨,白白捱了旁人一顿糟蹋,倒是被她?连累了。

芫娘心下过意不去,索性拿昨天夜里藏好的?鸡到两条街外头的?烧鸡铺子,加上些钱换了只赤红油润的?大烧鸡。

芫娘看着烧鸡,觉得?还?不太够,于是思索一阵,又?咬咬牙,花了一大笔钱到酒铺打了一壶金盆露。

顺天城的?金盆露向?来价格不菲,这酒滋味纯冽,酒香馥郁,前些年?一直是宫中的?供酒,堪称酒中极品。

这酒不止喝起来绵柔爽口,拿来做菜也有奇香。

不论是合着童子鸡炒成醉鸡,还?是配上新鲜河虾焖一锅软嫩爽滑的?呛虾,都是绝妙无比的?搭配。

一壶金盆露醇厚回甜,一只烧鸡酥香软烂,这世上最悠闲美妙的?事大概也不过如此?。

芫娘揣着东西匆匆回到凤翔楼,彼时被牛皮纸紧紧裹住的?烧鸡尚且热着。

她?见院子里没人,才?趁午饭过后的?厨闲进了厨房,躲在灶台后头,偷偷摸摸把金盆露同烧鸡一起推到了打盹的?老孙手边。

谁知老孙早不睁眼,晚不睁眼,偏偏这阵子翻了个身,正正对上芫娘的?目光。

四?目相对,一时无言。

芫娘顿觉背后一凉,忙不迭缩回到藏身的?灶台后头。

老孙起了身,径直将芫娘从灶台后头扯了出来。

“你当我不知道你打得?什?么主意?我不收徒弟,去去去,赶紧走。”

“不是……”芫娘一句囫囵话还?没说完,就被老孙从厨房里头推将出来。

几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活计也不知是从哪冒了出来,只对着芫娘嘿嘿一笑:“叫赶出来了?你说你又?是给他贴偷鸡钱,又?是给他打酒,人家可?不领情。”

“你听见这老头会切绣球豆腐,就紧着去捧他的?臭脚,想学他的?手艺?”

“你也不想想,若是能学,旁的?人早学了,这凤翔楼里头谁理他那个臭酒鬼?人家在凤翔楼里头吃饭的?本事,能随便教给你?”

芫娘轻轻蹙眉,下意识回头往厨房里头看去。

老孙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似的?,低头站在菜板前头兀自拿萝卜改平刀。

不过这一回,老孙落刀的?速度却显然比从前都慢了许多,堪堪能令芫娘看清他刀锋的?走向?。

芫娘望着那刀从眼前飞过,忽然就发觉自己那平刀切不顺的?,全?是因为发力?位置就同老孙不一样。

芫娘一滞,仿佛再也听不到旁人说什?么冷言冷语了。

她?眼前只剩下一下一下挥动的?平刀,和刀刃上薄如纸张的?萝卜。

一日的?功夫转瞬而过,芫娘好不容易捱到晚上打烊,便忙不迭跑进厨房里头去找姜。

芫娘细细回忆了一遍白日里老孙的?刀法,做了个深呼吸,随即轻轻抬起了她?的?刀。

一阵手起刀落,一把姜丝漂进水盆。

芫娘拿出根针来,挑起姜丝便冲着针鼻戳过去,谁料这次竟是一气呵成,无比顺利。

她?切的?姜丝已经?细到足以穿针。

芫娘又?惊又?喜,一时连大气也忍着不敢出,只怕将姜丝吹飞出去。

恰巧此?时门口传来窸窸窣窣的?脚步声,芫娘忙不迭回过头,笑吟吟朝门口迎过去展示她?的?成果:“六爷,你快看!”

“我现在已经?这么厉害了,我就快能当掌灶了。”

可?是兴冲冲的?脚步方到门前,又?忽然顿住了。

走进门来的?人虽穿着飞鱼服戴着官襥,可?却是一副陌生面孔。

芫娘皱皱眉头,满脸的?笑意霎时间?消弥于无形:“你是……”

进门的?小旗朝芫娘拱了拱手:“你就是姜姑娘吧?陆总旗吩咐我把这个交给你。”

他说着便递给芫娘一个红封子:“总旗说这是宰鸡的?钱。”

“多谢。”芫娘慢吞吞接过红封,“六爷今日怎么没来?陆百户大人怎么样了?”

“陆百户的?事情我们也不大清楚,至于总旗不来,想来是有旁的?安排吧。”小旗如实道,“若无旁的?事,我先告辞了,姑娘留步。”

芫娘眼望着那小旗官走远,低下头瞧了瞧手里的?红封。

她?以为他昨日临走说的?那些话是代表着他今天会来,谁知他真正的?意思只是他会管昨天宰鸡的?事。

芫娘慢吞吞抬头地望了望头顶的?月亮。

昨夜出了那么大的?变故,兴许他是真的?忙到走不开。他是官差,不可?能总紧着她?,这道理芫娘不是不懂。

不过见不到他,她?还?是难免失落。

芫娘轻轻叹一口气,瞧着自己手里穿着姜丝的?针,暗暗给自己打了打气。

他有他的?差事,那她?也该继续努力?。

等他再来的?时候,她?才?不要被他瞧扁了。

时辰方到?午后, 城东的翰林院门前热闹起?来。

衙署们陆续散职,众人大都成群,有说有笑地步出大门。

而谢安朔孑然一身,面无表情, 不免被人群衬得离群索居, 格外点眼。

他头戴乌纱, 套着上衙的群青圆领袍,胸前一方七品编修的鸂鶒补, 腰横革带,缀一方饰着绦子的牙牌, 端的是?长身玉立, 文质彬彬,举手投足之间都透着儒雅的书卷气。

四下的衙署见状, 不乏有意凑上前同谢编修搭讪的:“今日下职尚早,谢编修何不同我们一道儿去喝两盅?”

“翰林院后头新开了一家馆子,好?酒好?菜搁在馆子里头浪着, 岂不可?惜?”

毕竟在翰林院里,谢安朔这般家世清贵才貌出众的探花郎, 丢在哪个人堆里头都是?香饽饽。

几个人连推带就, 作势便要去扯谢安朔的衣袖:“走走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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