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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节

 

芫娘带回来?的东西实在太过重要了。

就算是看不见这账册里?头的内容,他也?能凭借着脏兮兮的残本?想出办法?。

陆怀熠忙不迭将账册收好,嘱咐下人将东西带回英国公?府。

“去找个裱糊匠,做本?一模一样?的新的出来?。”

“若是宫外的不行,那就去宫里?头找找,必得连封面裱花,纸张厚度都一模一样?。”

“等做完了,就让陆巡拿着这账册故意透露给所有人都知道我们找见了账本?。”

从前推牌也?是一样?的道理?,只要诈一诈对?手,保不齐就能从对?方的手底下找出错缝,进而再一举击破。

嘱咐完那账册的事,陆怀熠心下算是落下了一块大石,这才到门外去重新张望那煎药的郎中。

未几?,一个身影朝着芫娘的屋舍行来?。

陆怀熠随着这动静回过眸,没?料到正对?上一双苍老的眼?珠子。

老孙愣了愣,却仍旧不多?迟疑。

他难得挽了个整整洁洁的发髻,只瞥陆怀熠一眼?,进门便将托盘搁在芫娘桌上。

“听说芫娘在香凇山碰上了山洪。”

“这是五神汤,拿给她喝,比什么药都管用。”

老孙冷着声对?陆怀熠说完,这才又?掏出一本?牛皮纸缝出来?的纸扎,上面记满了菜谱:“等她醒来?,把这个给她,她会用得着。”

“凤翔楼觊觎这记满了宫廷菜的册子,我却从来?没?有让他们如愿。不过如今岁月不饶人,这册子若是一直留在我身上,倒实实在在是浪费了。”

“这丫头聪明,看了定然?能学?的会,就让她占了这回便宜吧。”

陆怀熠倚在门边挑了挑眉。

“做掌灶本?就不是芫娘最终的目的,她不是诚心要把你从凤翔楼挤走,更不想断了你的生计,这你必然?明白。”

“如今她打从心里?不想再留在凤翔楼里?头,只是因着你的缘故,她才走得有些顾虑。”

“不管你认不认,她心里?早就把你当做了师父,既然?如此?,你就不该一直辜负她。”

老孙苦笑一声:“谁的情我都不想领,我跟谁也?都没?有关系。”

“只叫她别病坏了,来?日叫人看着眼?烦。还有,那牛皮扎子的事情,叫她跟谁也?别透露,不然?她就是给自己招惹麻烦。”

言罢,老孙径直而去。

桌上的五神汤正晾着,碗上冒着丝丝缕缕的热气。

陆怀熠端起来?一瞧,只见得碗中汤色清亮,还透着一股淡淡的微甜。

他替芫娘轻抿一口,便觉得一股暖意顺着舌尖直流淌进了肚子。

草叶的香气氤氲在甜汤之中,有点像荆芥,又?好似还有苏叶,久久回荡在唇齿之间不会散去。

几?点若隐若现的辣味夹杂其间,绝不喧宾夺主,若是再细细品尝,方能发觉这是姜的味道。

但最重要的,还是莫过于这所有的滋味都同这汤底的甜融为一体,使得这碗五神汤既不会太过甜腻,又?不会似药汁一样?难以下口。

这甜汤滋味清爽,确实比吃药要强太多?了。

能将这汤的几?种味道煮成这般恰到好处的程度,没?有功夫的厨师是绝不能行的。

看来?这老孙确确实实是有两把刷子的。

陆怀熠果断端起碗,又?重新坐回到芫娘的床头。

芫娘方才不肯喝药,但陆怀熠也?有法?子,只要将她抱进怀里?,她就会乖乖“就范”。

依着刚才喂药总结出的经验,陆怀熠熟稔地将芫娘揽进自己怀里?头。

他将五神汤喂到芫娘嘴边,芫娘还迷迷糊糊,皱了皱眉头不肯张嘴。

“乖。”陆怀熠垂着眸子轻道一声。

芫娘果然?就不再乱动,乖乖躺在他怀里?,由着他将一整碗五神汤灌进嘴里?。

“芫娘果然?最乖了。”陆怀熠将她囫囵抱在怀里?,兀自慢慢笑了。

芫娘一点也?难抱。

要是往后都这么一直抱着她,好像也?不是不行。

城东, 谢府。

谢云笈在智妙寺留了足足三日功夫,终于等得天?气晴好,连忙赶车下山。

马车才进?谢府,下人们便忙不迭去知会主子。

另一头, 芫娘从凤翔楼送来的一匣松仁薄荷糕也到了谢府。

谢安朔迎来时, 俨然是两?眼鳏鳏, 神色惆怅。

见到谢云笈,他才终于从唇角挤出一丝疲惫的笑意:“听说香凇山发了山洪, 冲毁屋舍还出了人命。爹娘都很担心你,如今你回来便好。”

谢云笈轻轻蹙眉, 忍不住问他:“兄长这是怎么了?”

“无妨。”谢安朔摇摇头, “智妙寺中清苦,你定也累了。趁着今日?早朝, 爹还没从宫里头回来,你先?去休息休息吧。”

“既然无妨,兄长怎么会满脸疲态?”谢云笈疑惑道。

话音还未落下, 下人便忽然从后院小跑过来:“公子,夫人醒了。”

“母亲又晕倒了?”谢云笈的眉头又皱深了些, “这么大?的事?兄长怎么不同我说?”

言语间, 谢云笈早已顾不得一路下山回府的劳顿,只前后脚随谢安朔往后院去。

谢知行和谢夫人住在后院里头最大?的堂屋。后院深僻, 往常要去,走?路得花上些功夫, 不过也正因如此,这院子格外幽静, 最是适合养病。

谢夫人就在卧房里头的榻上。

她鬓边早已生了华发,身形枯槁, 面儿上苍白憔悴且又毫无表情,俨然早已被病痛折磨空了精气神,像一具没有灵魂的行尸走?肉。

不过她眉眼低垂,神情温和,饶是病至如此,却也是副美人骨,不难看出昔日?的无限风华。

她要强地撑着精神坐起身,拿起她绣了一半的绣箩穿起针线。

下人们里里外外围了三圈,可是却没有一个人敢出言制止,只能想?木偶泥塑似的默默站着。

谢安朔见状,几不可见地叹了一口?气,招了招手,令下人们悉数退去。

他坐在榻边掖了掖被子:“娘,你身子还没好,不要再绣了。”

“不行。”谢夫人强撑着从嘴边挤出几个字,“来不及了。”

她的声音实在很轻,轻到仿佛只是一阵吐息擦过了她的唇尖。但仅仅只是这样几个字,也令她漾起一阵剧烈的咳嗽。

她咳得眉头紧蹙,俨然是痛苦不堪。

谢云笈也连忙走?到榻边,替谢夫人顺了顺气。

“母亲,这屋子里头暗,这么绣下去仔细伤眼。”谢云笈忙端来下人递上的参汤,又替谢夫人接过手中的针线,“先?喝一盏汤吧,我来替您绣。”

“如今离中元还有些时日?,母亲身子不大?好,不必着急,更不必这样夜以?继日?的地赶。”

谢夫人滞了滞,这才止了咳,缓缓抬起眼来,也不知是从哪多出许多的劲,便一叠声地自言自语:“我如今看不清了,绣得慢,总要早些绣才行。兰序只穿得惯我做的衣裳,旁的衣裳针脚粗,她穿着难受。”

“我早些做好今年的新衣服,兰序见到了,心里定然高?兴……”

说着说着,她的眼前便又变得越发朦胧。

“兰序要是还在……”

“我的兰序要是还在,如今都该嫁人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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