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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节

 

屋子里的芫娘捂着?耳朵闭上眼睛:“别过来别过来,我不想听你说话。”

“陆小公爷身世显赫,云笈姐姐也是个好人?,你不该丁点也不顾及她的名声,所以你别再屈尊纡贵来我这了。”

陆怀熠扁了扁嘴,忍不住自嘲地笑笑:“你就光想着?你云笈姐姐的名声,半点也不肯顾及顾及我?”

“你我在顺天这么久,你还就拿我当‘朋友’是吗?”

芫娘靠在门后?,一时不置可否。

朋友?自然早就不是朋友了。

至于?什么时候不是的,她自己也记不起来。

可如今中秋的一场蟹宴就如同?横亘在他们中间的一根刺,无论如何?,他们也不能再像当初一样坦诚相见了。

门外传来一声轻轻的叹气,随即便是走向远处的脚步声。

芫娘咬了咬唇,顿觉无比难过。

可她终究还是忍住了打开门的手,坐在地上暗暗垂泪起来。

陆怀熠自那日离开之后?,果?真没再来过。

芫娘也不愿再耽搁积香居的生意,又过了一日便早早起床上灶。

她恨不得从天亮忙到天黑。

忙碌就是天底下最?好的良药,能叫人?把什么都忘了。

只是越怕什么便越来什么。

芫娘分?明做着?和从前一样的事,思绪却总是忍不住飘到九霄云外。

因着?这缘故,才三天功夫,她就好几次忘了放盐,还烫了自己两回?。

从前让芫娘最?引以为傲的事忽然变得一塌糊涂,巨大的失落感顿时便要将芫娘击垮了。

她失落地走出厨房,心?里也乱七八糟。

她觉得自己好像一只在雨夜里找不到巢穴的海燕,只能任着?风吹雨打,任着?海浪将她拍到不见天日的角落。

只是才慢吞吞走了几步,她就听到师父喊她:“芫娘,过来。”

“陪我喝两杯。”

芫娘本也走得漫无目的,闻言便乖巧地坐去老孙对面,低声道:“我陪师父是行,但我不会?喝。”

老孙却拿出一瓶杨梅酒,给芫娘斟上满满一杯:“总有第一回 ?喝得时候,喝点小酒,万事不愁。”

“来,你喝这个杨梅酒,不容易醉。”

芫娘望了望杯子里的酒,深深吸了一口气,仰起头便将一整杯灌了个干干净净。

那酒一点都不甜。

芫娘被辣得直皱眉头。

老孙看得哈哈大笑。

“傻闺女,哪有这么喝的?你就着?菜喝。”

他说着?,就给芫娘递上一只卤水鸭翅。

芫娘连忙低头咬了两口鸭翅。

这鸭翅是师父自己卤的,味道极香,都是择选过肉厚个大的鸭翅,还要拿调制过十几种香料做成卤水,卤到肉烂骨脱才出锅。

师父的卤汁滋味甚好,既没有突出的药味,也没有干咸和涩味,只有肉荤和香料的美妙平衡。

鸭翅早已卤成酱色,滋味十足,轻轻一抿就能将肉抿脱,卤味入骨,越嚼越香,令人?欲罢不能。

芫娘叼着?鸭翅啃了一阵,便觉得方才那酒的辣味已然消散,变得绵柔又醇香。

她终于?来了点精神?,便饶有兴致地又斟一杯轻轻舔了舔。

就着?鸭翅,酒果?然变得好喝了很多。

几杯酒下肚,芫娘的脸色染上几分?酡红,性质也不似一开始那样低沉了。

老孙这才兀自又咽了一杯。

“闺女,你跟我说说实话。”

“你真是觉得那姓陆的是个小公爷,咱们配不上他?”

“你听师父说,如今便是宫中选秀也不拘着?出身。”

“遴选给太子皇子的选侍正?妃,有的是民间女子,就算咱们只是这积香居里头的厨子,也没什么不能嫁进国公府的。”

芫娘端着?酒杯的手僵了僵,忽然垂下了眉头。

老孙便又苦口婆心?道:“你看看你,分?明心?里还是有那姓陆的,消沉成这样又是何?必?”

“师父我瞧不上那姓陆的是不假,但是他待你还算上心?,千金难买闺女你喜欢。”

“凡事只在你想还是不想,咱们要嫁到国公府里这事是难,但绝不是没有先例,大不了师父再给你想想法子。”

芫娘却摇了摇头:“身份固然悬殊,但我更?芥蒂的另有其事。”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他家和云笈姐姐家欲结秦晋之好,我做了搅局之人?,既对不住云笈姐姐,日后?也难免引得他与他的父母僵持。”

“人?活着?,不论各种身份,免不得琐事缠身。他从前不告诉我他是小公爷,我固然生气,但我更?怕我与他的几分?情谊会?消磨不过那诸多繁杂的烂事。”

“与其被弃如敝履,倒不如见好就收,不要去肖想那些权贵人?家的事。”

“你就果?真肯放得下?”老孙叹口气,“闺女,你年纪小,不知道这世上的真情难得。”

“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芫娘闭着?眼睛又吃下满满一杯辣酒:“我放不下也不行,人?活着?,本就不是只有情情爱爱的事。”

“除非……除非他真能如前些日子若说,先保证不中伤云笈姐姐,又能将这婚约退去……”

她说着?说着?,忽然哽咽了一下。

那天他都被她气走了,气得再也没回?来过。

更?何?况她的这些要求,怎么可能成真呢?

一个高高在上的小公爷,平日里定都是被人?捧着?的,如今怎么会?一次又一次地屈就她呢?

芫娘苦笑一声,忍不住酸着?鼻子重?新斟满杯子。

这一回?,饶是将辣口的杨梅酒一饮而尽,芫娘却也不觉得那么难以下咽了。

她草草将杯子搁在桌上:“师父,我困了。”

“我想先去去睡一阵。”

这一回?,老孙没拦着?她。

眼见芫娘已经走远,老孙方回?过头朝自己墙后?头望了望:“芫娘说的,你可都听清楚了?”

陆怀熠缓步走出露了面,斜倚靠在墙边:“我知道她担心?什么。”

“你叫她放心?,我已经跟家中摊牌,老头儿一怒之下已经将我赶出门了,我也不怎么想回?去。只要予我些时日,我定能给芫娘一个交待。”

老孙的脸色沉了沉:“我招呼可给你打在前头,要不是心?疼芫娘成日里心?不在焉闷闷不乐,甭管你是什么国公府里头的世子,你就是跪下求我,我也不想搭理你。”

“芫娘这孩子重?情,我在芫娘跟前帮了你,你要是敢对不起芫娘,我第一个饶不了你。”

陆怀熠勾起唇角,随即提出一瓶御赐的陈酿太白液搁在桌上:“我舅父已经答应我了,只要我替他查一桩案子,他就出面给我的婚事做主。”

“往后?我要是辜负芫娘,你把我剁了就着?下酒都行。”

旦日, 一贯早起的芫娘,破天荒地赖了床。

红芍在门外?头敲了半天门,却怎么都不见屋里头传来回?应,顿时心?下?发起慌来。

她忙不迭找来老孙, 商量之余, 索性将门踹开, 方见得屋中一片狼藉。

芫娘合衣趴在桌上,面粉, 油酥,藤萝花散落满桌, 中间还倒着个喝空的酒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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