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节
穆长洲眼睛看向她:“音娘果然为我探到了。”
舜音垂眼避开他目光:“是穆二哥自己眼利罢了。”
穆长洲凑近她右耳:“我倒觉得是你早已发现了异常,方才见到此处才会停顿。”
舜音不语,她并没有想好是否真要帮他,但她不喜甘州行径是事实,以甘州如今作为,对中原而言又何尝不是一根刺。她刚才看见旗帜时停顿,多少有些故意,是想让他自己发现,便也不算是直接帮他了。
穆长洲握紧她手臂:“这里一定不止这些兵马,定然还有。”说完立即带她下去。
舜音跟着他艰难往下,抿唇想,何止,那座小城里也应当全是兵马,里面怕是已没有普通百姓。
所以他们来时,安钦贵没多推拒就愿意立即带路查营,是为了给城中时间伪装,那面黄色旗帜就是传令。
待他们查营返回时,整座城中就已是寻常小城之态了,今早离开时,更是毫无异常。
她暗中推断,黄旗是示警,那蓝旗多半是代表无事……
半个时辰后,他们已经立于另一片山头背后,下方果然又是一片营地。
规模甚至比那座悬旗的营地还要大,至少容有六七千人,哨台之上一样悬了蓝旗。
这片山脉错综复杂,山坳密集,反而成了隐藏军营的一块绝佳之地。
穆长洲回身下去,依然紧握着舜音的手臂,嘴边已有笑意:“看来不仅能拔了这根刺,还能连根挑起了。”
舜音脚下忽而踩到碎石,一滑,及时一撑,扶在他胳膊上。
穆长洲一把撑住她手臂,眼看着她。大约是从未走过这么复杂的山路,也没有这样在短时间内攀高走低过,她此时额间已有浮汗,双颊微红,气息不定,胸口也在微微起伏,反而映出她脸白生生的柔怜,眉眼却又濯濯冷艳。
他声音不觉更低:“是我走太快了?”
舜音摇一下头,平复着气息,忽觉手下扶着的地方结实有力,看一眼他胳膊,松开。
穆长洲又看了看她脸,带她继续往下,步伐慢了许多。
刚到山脚停马处,他忽而止步。
舜音跟着一停,就见他转头盯着远处,继而回头,抓住马匹缰绳一下塞入她手中:“走。”
她一愣,踩镫上马,眼见他已在旁翻身上马,立即随他策马出去。
远处似有蹄声,她听不清楚,但猜测大概是那些巡视的兵马过来了。
穆长洲一路听着动静,很快一扯缰绳,拐入山腹更深处,仍离她很近,几乎不到一个马身的距离。
前方两侧隐隐来了动静,他听出蹄声闷响,不是那些巡视的人马,放缓速度,回头看一眼舜音。
舜音听不清动静,只能紧跟着他,看到他眼神便也跟着放慢速度。
两侧果然来了快马,是胡孛儿和张君奉,两名弓卫也赶了过来,停下后无声抬手见礼。
“军司,”张君奉近前低语,“后方山坳处似有动静,不是之前查营的方向。”
穆长洲点头:“已探到了。”
胡孛儿讶异地瞪圆眼:“军司一个人就探到了?”
穆长洲回头看了眼舜音,她转头在看两侧地形,没有看他。
外面隐隐又来蹄声,张君奉急切道:“巡兵好像来了。”
穆长洲手中缰绳一振,立即往前。
几人匆忙跟上。
舜音紧跟在他左侧,只觉得那些巡视兵马的蹄声愈发近了,连她都已能听见。
前方是更深的山腹,杂林遍布,她眼神观察四处更加频繁,眉心皱了皱,这山中分岔众多,地势多变,越往里走越复杂。
穆长洲忽而勒马停住,抬了下手。
几人纷纷停下。
舜音也一下勒住马,就见他转头朝自己看了一眼,继而扯马往一侧而去。
她看了看旁边,张君奉和胡孛儿都在瞥着自己,夹了马腹,跟去他身侧。
穆长洲伸手抓住她缰绳带一下,两马离近,彼此也近在咫尺,靠近她右侧说:“巡视人马不止一路,都往这里来了,我带他们将人引开,你趁机领弓卫出去,在山外等我。”
舜音看看他,目光瞥到他小臂上的臂鞲,猜他已有安排,缰绳一扯,立即往侧面而行。
穆长洲看她毫不犹豫地打马出去,自嘲地扯了下嘴角,料想她早也不想待在此处,毕竟本就无心帮他,转头朝弓卫招手。
弓卫立即上前,听了他两句吩咐,往外追去护卫。
舜音一出去就听见马蹄声又近了,自马背上回头看一眼穆长洲,只看见他扯马向另一侧奔远,直入了深处。那些接近的蹄声不知是否发现了动静,似乎都往那里去了。
她抿住唇,抓紧缰绳,往反向而行……
穆长洲快马驰出时朝后面摆了两下手。
胡孛儿和张君奉接到示意,分开一左一右跟随,呈防卫态势。
三匹快马直往西南而行,后方隐隐追来蹄声,但并不急迫,显然还没有发现他们,可能是听到了他们故意留的动静,正一路巡视而来。
日头渐隐,天光转暗,直入山深处已经太远。
那些尾随而来的蹄声已变稀疏,大约很多人马未寻到踪迹便散开去了别处。有一阵却终还在,且毫不放松,已有接近架势。
往前有片嶙峋石坡,穆长洲勒马停住,朝左右各看一眼,下了马,将马引至坡后,取了马背上的长弓和箭袋。
看来是躲不过这几个了。后面两人有数,立时也下马,取弓按刀,一样藏马坡后,离他各十几步距离,伏身等候。
坡矮难藏,穆长洲蹲于峭石之后,只半隐其间,搭弓引箭,指向来路。
很快就有人马过来了,果然是一路巡视而来,手中的刀已亮刃,四下扫视十分仔细。是五人一行的小队,三人在前,离此不过几十步,还有两人离得尚远,在远处外围一一查视。
眼看在前的这三人就要巡视而过,忽而带头的调转了方向,直往这片石坡而来,后面两人也跟了过来。
尚未接近,一箭射出,穿喉而过。
穆长洲松手,领头之人已从马上无声跌落。
后面两人没来得及开口,又是两箭,胡孛儿和张君奉几乎同时射中了两人的心口。
落马声似是惊动了外围查视的二人,那两人立即打马而来。
穆长洲早已搭起第二箭,手指一松,又是一箭穿喉。
后方最后一人被张君奉射了一箭,落马后痛呼一声,似要仓皇呼喊,但穆长洲的第三箭已至,依旧直中其咽喉。
不过片刻间事,四下无风无声,如同无事发生。
穆长洲收弓,取了臂鞲上插着的几支细短箭簇,抛给张君奉。
张君奉自己拿了几支,又递给胡孛儿两支,二人迅速出去,从几个倒地之人身上拔出先前射出的箭,拭去血迹收好,又将手中箭簇埋入他们伤口。
那是吐蕃箭簇,他们方才一路往此处而行,是因为这一带已靠近吐蕃,若真避不过要动手,也不能留下痕迹,只当是吐蕃兵马与他们碰上交了手。
二人行动迅速,又将人马皆拖入密林藏匿,出来时天已昏暗。
穆长洲拎弓起身,走去马旁,翻身而上。
两人无声上马,跟上他往回而行。
天色愈发昏暗,山中藏有营地却无半点火光,一路越走越偏。
穆长洲勒马停住,回身扫视来处,山中无雾,却有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