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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节

 

车驶出去,风有一下没一下地吹动着帘布。

陆正念在车中绞着手指,声如蚊蚋:“真没想到,今日会让我们出来。”

舜音看着她口型,轻声说:“是没想到。”

虽说赶上祭祖这样的好时机,可刘氏先前那般口气,本以为要颇费些口舌才能成行。

没想到刘氏口气一转,竟就这样同意了。

倒好像留她们在府上,真就只是为了帮忙而已……

车中没了别话,只车辙声一阵一阵。

不知多久,外面声音大了,喧嚣纷至,已临近城中大街。

马车忽而停了下来。

外面有女子声音道:“可是总管府车驾,能否为我们军司府夫人捎些东西去?”

舜音隐约听出是胜雨声音,如同得到暗讯,立即掀开窗格帘布道:“不必捎东西了,我刚好返回。”

胜雨走近车前:“夫人!真是巧了,府上出来采买,刚好驾了马车出来,请夫人移步车上吧。”

舜音掀帘出去,又停了停,对车内的陆正念道:“你好生返回,代我向陆刺史问好。”

陆正念跟着探身往外看,还真看到路边停着军司府的马车,真够巧,小声道:“那夫人慢走。”

舜音点头,特地叮嘱了总管府的车夫要小心送人,才转身走去路边马车处。

城中比往日忙碌,四处是忙于去寺庙和河道祭祖的百姓。

舜音到了车旁,提衣登上,掀帘而入,一顿,又悄然放下帘布。

一只手伸来,拉她过去,一把揽住。

不是穆长洲是谁。

舜音一下挨着他坐定,身抵着他胸膛玄袍衣襟,就要将那一处挤皱,心头紧跳,没出声。

穆长洲一手揽着她,一手挑着帘布往外看,路人行人如织,马车不得多停,总管府那辆车已然驶过去了。

他放下帘布,才说:“比我想得要快。”

舜音低声说:“你在此等着,不担心被人看见?”

穆长洲屈指在窗格处敲了两下,车立即驶出。

他垂眼看她,贴得近,声也近:“放心,我都安排过了。看来闲田之事给总管打击太大,他近来头疾反复,越来越重,如今总管府所有事都在那位总管夫人一人手中,她没有三头六臂,已难兼顾。”

总管府留人的当晚,他便召了张君奉入府,知晓了大概情形,后来去府上借拜见总管的名义见她,也未能见到总管。

舜音想起临走时看见侍女来报总管情形,刘氏当时皱眉,似有不耐之态,难怪直到今日才在她们帮忙之处现身,大概总管真的是被这头疾困扰了太久。

眼前穆长洲手一动,自怀间摸出什么,放在她手中。

舜音垂眼,是封信,信封上是秦州二字。

“无疾寄来的,好几日了,刚好你不在。”穆长洲说。

舜音立即展开,看时日,信只比她晚了两天到凉州,大概封无疾那次送行她之后,刚回就立即写了这封信来了。

信中依然是密语,她飞快看完,心已落定。

送去长安的边防情形果然得到了圣人重视,虽然算不得精细,但对于数年不明河西情形的帝王而言,已是莫大的收获。

有此大功,封无疾的请求自然也就得到了应允。

穆长洲看着她脸:“若我没猜错,应是获准了。”

舜音拿着信,点点头,心思已飘远,一直等着这日,真来了,却又好似不真实。

穆长洲拿了信过去,低声说:“我只看通大概,无疾准备赶来提人,我已自行做主让他赶来,按最快的行程算,就这几日该到了,昨日没到,也许今日就会到。”

时机正好,他是有意安排了这个全城人出动的日子。

舜音想起那块玉石,忽而说:“我要去见一下贺舍啜。”

穆长洲手揽在她腰后,稍稍收紧:“祭祖之日,倒也合适。”

车继续往前,丝毫没有停顿。

外面大街上人声始终喧腾,有许多胡人在奏唱,不知是哪里的祭祖方式,若非胡笳哀哀,几乎感觉不出是在思亲。

一大阵一大阵的诵经念佛声在城中回荡,善男信女们像是在跟着僧侣们走动念祷。

只偶尔有淡薄的纸焦味飘入,才可能是少数人还在用汉俗,焚去纸钱寒衣。

渐渐的,外面安静了下来,似是越走越偏了。

快一个时辰,车停了下来。

穆长洲松开揽她的手,先出了车,一手抓着车帘说:“下来。”

舜音跟出去,双脚站定,转眼四顾,本以为马车会驶向凉州大狱,不想这里竟是一座寺院,看位置并未出城,就在城东一角。

河西之地佛风太盛,以至于凉州城中也有不少寺院,但她只关注兵事城防,也并未注意过这城东一角还有座寺。

连门额处的寺名也潦草,只两个字:东寺。

穆长洲转头吩咐:“去准备,我与夫人稍后就在此祭祖。”

胜雨忙领了几个随从入寺去了。

穆长洲回头看一眼,往里走:“跟着我。”

舜音触到他眼神,突然会意,跟上他脚步。

寺院占地不广,既无高耸佛塔,又无巍峨庙宇,也难怪从没注意到过。

香火也并不旺盛,只有寥寥往来僧侣,四下隐隐传出诵佛之声。

穆长洲走在前,穿过几座佛殿,越走越偏,直至一处佛塔前,径自推开厚重大门,迈步走入。

舜音跟进去,一眼看到里面佩刀站立的兵卒,竟足足围了三圈,微微一惊,便知自己猜对了。

穆长洲看她一眼,走去正中佛龛后,衣摆一掖,俯身掀起什么,“哗啦”一声响。

舜音跟去,地上已揭开一道方口,有木梯在其中,延伸而下。

穆长洲一言不发地往下先走。

她立即跟上,直到塔底,一片幽暗,上方的光都快透不进来,只不知何处的气孔送入了外面些微的凉气。

手臂忽被握住,穆长洲带着她继续往前。

越往前,却又有了光亮,一灯如豆,悬在壁上,照着窄道如在昏夜。

一左一右两个兵卒守着扇门,上面是层层锁链。

见穆长洲到来,兵卒立即抱拳,动手开锁。

舜音紧盯着那扇门,锁链抽去轻响,霍然打开,里面更是幽深。

兵卒将壁上灯火送入,又退出。

穆长洲一手始终抓着她手臂,当先走入。

舜音紧跟而入,微火映照,眼前如同一方地牢。

地上躺着个人,浑身被捆绑着,几乎无法动弹,看来气若游丝。

一名兵卒上前,解开他嘴上布带,拿去木制的口塞,像拎破木一样将他拎起。

是贺舍啜。

他没有被关在凉州大狱,反而被关在这种无人注意的寺院里。

舜音瞬间脸冷,一动不动地盯着他。

贺舍啜已醒了,人早就瘦脱相,看见面前站立的两人,脸上从惊骇未定渐渐扭曲出狠色,汉话越发生硬:“你们把我关在了什么地方?别以为抓到我就有用!”

这地方终日黑暗,他醒的少昏的多,根本不清楚过去了多久,也不知身在何处。

舜音借着微火,看他颈上,那块玉石的链绳还在他颈边若隐若现:“你何时与总管府勾结?”

贺舍啜脸上几番变化,倒在地上动不了,竟挤出口气阴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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