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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节

 

刘氏沉下脸,如在与他对峙,直到双眼扫过在场官员,终于说:“烧了!”

侍女端入火盆,将那旗帜送入,顿时腾起火焰,厅中烟味四起。

官员们忙跪拜道谢。

刘氏沉脸不悦,看向左右:“总管不宜闻到烟味,快请总管回去休息。”

肩舆自外引入,侍女们上前,搀扶总管起身坐入,很快抬离出去。

刘氏跟着往外,在穆长洲面前停步,看的却是坐着的舜音:“今日宴会就到此了,下次军司夫人可要好好办事,别再连累众人了,这可是杀头之罪!”

舜音冷眼看着她那身胡衣走过,终于起身,手指紧攥得就快没了知觉。

厅中再无敢多待的官员和家眷,众人纷纷退离。

穆长洲又说:“回礼不必带,今日宴上无事发生。”

众人依言放回卷轴,看看他,又看看舜音,不敢说什么,很快就出门而去。

“军司……”后面张君奉低低唤了一声,显然忍到现在了。

舜音让他们说话,缓步走向门外。

刚到厅外,却见陆正念在门边站着,怯怯地看着她:“我、我方才想替夫人分辩……”

“分辩无用。”舜音冷声,“这是不是真的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传出去的时候,责任在她这里,在穆长洲这里。

陆迢就在一旁,脸色前所未有的凝重,低声说:“夫人,这是要出大事了!”说罢推着陆正念,匆匆走了。

舜音心头一紧,转过身,张君奉已从厅中快步走出,只看了她一眼,便迅速走了。

赶去伺候总管的侍从侍女已陆续返回,往此处而来。

穆长洲大步走出,甚至不再装什么疏离,一把抓住她手,往外走。

数个时辰前还是喜气满道的总管府外已没了马车,只有精兵层层守卫在门前。

舜音上了车,穆长洲迅速跟上,车立即驶了出去。

“我想不通她为何如此。”舜音低声说,“只为了对付你我,未免太冒险。”

“她在试探。”穆长洲靠近,声贴在她耳边,“若是消息传出,惹来反抗,那责任在你我,下面官员家眷畏惧,自然也不会出头;若是无人反抗……”他一顿,说完,“下次未必不能成真。”

舜音诧异地看着他,车中太暗,只看到他侧脸的暗影。

“只是太急了,像是等不了了。”穆长洲沉吟说。

舜音霎时了然,盯着他暗影问:“总管府早有此意?”

穆长洲偏头,在黑暗中与她对视:“你以为河西胡风盛行,没有人为?你我婚事真是为了联结中原,而非为让中原暂时放心所做的遮掩?”

舜音眼珠动了动,全明白了,总管一直胡袍,总管夫人爱胡衣金饰、甚至让她取胡名,都是有意地在推行胡风。

上行下效,这条本是胡汉同属的河西之地,几乎已少见汉影。

越少汉衣汉音,就越少中原王朝影响。

在势力坐大之际,强迫穆长洲联姻中原,选一个落魄的她来,声称心向皇都,看似低头示好,实际却依旧壁垒森严。

今日之举只是贸然提前了,迟早都会来。

许久,她才低低出声:“自立是叛国……”

可这罪名,却将她指作了源头。

返回的路上就隐隐约约有往来人马动静, 持续至回到军司府,才远远甩去不闻,看似平静了下来。

舜音回到主屋, 钗饰尽除,描妆洗净, 披着外衫坐在榻上, 一遍一遍捋着眼下情形, 一边转着眼看向屋门。

军司府里也并不安宁,前院还亮着灯火,穆长洲回来后就入了前厅,直到现在仍未出来。

依稀能感觉出不断有人来了府上, 又陆续自后门离去,应该都是他的直系下属,不用猜也知道多是武官。

“夫人,”胜雨隔着门高声道,“请夫人早些安置, 时候不早了。”

是不早了, 早已入夜。舜音不想让她也觉出眼下情势不对,无事发生一般, “嗯”一声, 起身走去屏后。

外面似安静多了,不知府上那些人是不是都走了。

舜音在床上躺下,眼前又浮现出宴上情形,越想越觉不会仅此而已。

穆长洲分去总管府半壁军权后,刘氏对他既近不得也动不得, 唯有利用自己做为下手除去他的缺口。

如今寿宴上将他们拖下了水,确实成功了, 但此举罪名太大,牵连太广,若无法一击重创穆长洲和军司府,必将引起反噬,所以刘氏一定还有后手……

心绪起起伏伏,不知多久,屋中陡然暗下,灯被拂灭了,紧跟着身后一沉,有人躺了下来。

舜音思虑停顿,还未动,身被手臂环住。

穆长洲手臂箍在她身上,提醒说:“你该睡了。”

舜音开口:“外面……”

“睡吧。”他忽而打断,声微沉,带了些许疲倦,是刚才在厅中做了太多安排,直到现在才稍微停歇。

舜音只好闭了眼,却觉他手臂将她环紧了,几乎要扣着她完全陷入他胸膛里。

背后已抵住他心窝,甚至能觉出他强劲的心跳,她忍不住拨一下他手臂:“太紧了。”

穆长洲手臂松开了些,没说话。

舜音也不再说话,眼下境况已说不出什么,只感觉他周身沉然紧绷,呼吸缓重,仿佛在看护着她一般,重新闭了眼,强迫自己不去多想。

诸多头绪一停,疲乏顿时上涌,许久,身上手臂又紧,但人已迷迷糊糊睡去。

那条手臂似拨了她一下,她跟着他力道翻过身,朝向他,轻轻动了动,身上始终很沉,是他一直没有放手松开她……

这一夜像是短得出奇,大约只两三个时辰,外面来了脚步声。

昌风不高不低地在屋外唤了声:“军司。”

舜音本就睡得不沉,立时睁开眼,一动,脸蹭过一片素白衣襟,抬头往上,看见穆长洲的下颌,发现自己仍被他揽着,身紧贴着他,如同窝在他怀里。

穆长洲也睁了眼,垂眼看她,似想说什么,薄唇刚启,又抿住,手在她腰上一撑,搂着她坐起身,才朝外回:“在外面等着。”

舜音随他坐起,感觉有事,立即披衣。

穆长洲先一步下了床,拿了架上外袍披上,系上领扣时已快步出门。

舜音迅速穿戴,一手拢起发丝,右耳努力听着外面动静,听出他又走了回来,应是昌风报完事走了,匆匆走出屏后:“有事?”

穆长洲直直走近,眼睛看着她:“不管何事,从现在起,你时刻跟在我身边。”

舜音一怔:“你不扮疏离了?”

穆长洲冷笑:“刀已指来颈边,怕是没这必要了。”

舜音与他对视一眼,沉心定神,没半点犹豫,转身整衣准备。

天还未完全亮起,鱼肚白的天际拖着几抹灰淡微云。

一行人马到了东城门下,数十弓卫在后,两匹烈马在前,远离主道而至,近乎鸦雀无声。

张君奉清瘦的身形很快自城上下来,身上尚且穿着昨晚赴宴的官袍,像是直接宿在了城门处,近前抱拳:“军司。”

穆长洲当先跨马,身上苍乌袍衫双袖紧束,腰间齐配箭袋、横刀,一手持缰,一手握弓,问:“办好了?”

“是,昨夜已落城门。”张君奉说完,朝他身边看一眼。

舜音身罩披风,戴着兜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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