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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 问情

 

绝情崖掩在洛阳的山间,地势险峻,曲折隐秘,而长生门总舵便位于绝情崖上。这是白起带人捣毁长生门一处分舵时得到的情报。

数月以来,他与同门奔波劳碌不曾停歇,正派联合,清剿了长生门许多分舵。说是分舵也许不妥,大多是投名依附了长生门的作恶者盘踞一方,有逃犯也有山匪水匪,还有零散的魔教势力,更加恶名昭着的那些倒是安分了不少,有意避开正派的搜寻。想要从外围力量打探到总舵的消息并不容易,哪怕抓到了核心人员,对方往往宁死不屈,如此,两边僵持了一些时日,终于找到了突破口。临清宗牵头,少林和药王谷率先响应,名门正派聚集到洛阳,欲要围攻长生门,势必一举消灭这异军突起的妖魔邪道。

白起依照路线到山下时,帐篷已经扎了起来,不同门派的人各自三三两两做着准备,见这位名声在外的大师兄来了,纷纷出声同他招呼,又感慨庆幸他再度出山扭转江湖局势。自然,也有人并不买账,一道声音横插进来,“我却听闻白大侠被那混世魔头下了情蛊,若是到时候临时倒戈,岂不突生变故?”

停下脚步,白起看过去,说话的是天机楼的人。他还没有开口,便有药王谷的人抢着辩白,道:“你这又是何时的消息?未免太过时了。大师兄体内的蛊早被许师兄化解,便是连眼睛都治好了,你这么说,可是在怀疑我们药王谷的医术?”

那边又你来我往地争论了几句,最后悻悻闭嘴。白起面色如常,反而对着天机楼的人友好地点点头,道:“感激诸位前来支援,此等恩情临清宗铭记于心。至于我的事,多说无益,便见如何作为罢——凌肖多杀一人,我便要多救一人。”顿了顿,又高声道:“长生门少主凌肖与我有旧怨,杀我同门,毒瞎我的眼,又对我下蛊,后日上山,我白起在此只有一事相求:将凌肖交与我处置。若不亲手了结恩怨,难解我心头之痛!”

众人为他语气中的肃杀之意生出惧意,剑气震荡,一时间无人说话。接着,人群中响起清亮的笑声,一个女子拍手走了出来,道:“好!亲手了结恩怨,大师兄当真嫉恶如仇!”

这声音打断了紧张的氛围,众人附和着,纷纷答应白起定然叫他亲手报仇雪恨,寒暄了几句,又各自忙活起扎营的准备。

白起凝神看向来人,见她头顶的草笠垂下轻纱挡住面容,隐约觉得眼熟,却想不起是谁。那女子靠近了些,对白起笑道:“临安一别,大师兄如今更强了,只是剑气便能震人心魄,当真是天下第一。”又说:“我却更追不上大师兄了。”语气有些幽怨。

一年前,武林大会在临安举办。白起立刻想起来者的身份,顿时进退两难,只好故作听不出女子的深意,道:“原来林姑娘也来了,如此义举,白某感激不尽。”

“大师兄号召江湖,我这一介散人,无亲无故无权无势,江湖的小小虾米,只是响应罢了,哪里称得上义举?”林姓女子依然笑着,不依不饶地提及往事:“当时在临安我对大师兄一见倾心,大师兄却说自己并无男欢女爱之意。我虽心中郁结,却也知此事不能强求,不曾想,后来便听到了大师兄与人订亲的传闻。此番前来,既是支援临清宗,也是想同大师兄问个明白,你如今已经退婚,是无意情爱,还是心有所属?”

见她又近一步,白起下意识抬起脚跟想要后退,然而隔着轻纱看向那双抬起的眼,似乎泛着琥珀的色彩,他像是被定在原地一般,下意识坦诚,道:“我已心有所属。”

“那人是谁?”

“……不可说。”

女子凝视他片刻,又笑了起来,“我知道是谁。”她伸手按上白起的胳膊,低声道:“有人托我送句话给大师兄。那人说,你已答应他不会出山,却又出尔反尔,他恨极了你,这辈子都不愿再见到你了。除非……”

久违的阵痛涌来,白起呼吸一滞,反手握住对方的手臂,心中半是因为体内的蛊又莫名发作而困惑,半是为了她说出的话而急切,追问道:“你竟……除非什么?他现在还好么?”

“你违背誓言在先,他自然是不好的。”

那人似乎冷笑了一声,白起仔细打量,却只能看到如玉般的小半个下巴。她又说:“除非,用你的清风剑去换他原谅。”她轻轻笑了起来,转动手臂挣开白起,问道:“大师兄,你可愿意?”

睫毛如蝶翅般颤动了一下,恢复了视力的双眼澄澈明亮,白起卸力,退后了半步,没有说话。女子继续说道:“明晚到东南方向的山涧去,那里有一片云杉。我可以带你去见他。”

白起唇瓣微启,又抿了抿嘴,道:“大战在即,怎么还乱跑到山下来,没人贴身保护他吗?”

对方似乎被这句话问住了,抬头看了白起良久,道:“大师兄,你真是奇怪。明明是正道大师兄,却不问我通风报信的目的,也不就地处决我这个间谍;可要是说他在你心中更加重要,这也不对,你频频失信于他,又总是与他作对。这到底是多情还是虚伪?又或者,你本就多情又虚伪。真是可惜,可惜我仰慕错了人!”

她扶了扶头顶的草笠,转身离去了。白起静默片刻,朝着另一边的帐篷走去,他抚着自己的胳膊,心中思绪万千,又想:这次蛊虫到底因何发作?

决战前夜,众人为了明日的围攻而养精蓄锐,营地里寂静异常,气氛紧张。白起从梁季中的帐中走出,心中默默想起地图上的安排,他带领的上山路线,恰在这时被意料之外的人喊住:“白大侠。”回头望去,竟是觉心大师。觉心对他行了一礼,白起急忙回以抱拳,又听到觉心恳切的声音:“江湖安危,在此一战,而此战胜负,都系于白大侠身上了。”

“觉心大师抬举了,”白起无奈摇头,道:“我如何担得起……”

“白大侠,武林曾经不是这样的。”觉心打断他的话,自顾自回忆起往事,“前朝末年,民不聊生,那时各大门派风起云涌,为的不只是门派传承,更是救世。一方门派,更是一方势力,朝廷既然不作为,那就由门派来做地方官府该做的事,济世救民。百年过去,改朝换代,当今圣上登基后,一切大不相同,不知有多少门派早已失去了初心,追名逐利,故步自封。侠之道,若只为己成道,如何堪称大侠?故此,江湖已多年不出大侠,直到柳觉出现,直到你出现;如今,只剩你了。你若担不起,还有谁能担起?民生疾苦,除了侠之大者,还有谁能来救他们出苦海?”

白起无言以对,一颗心沉沉落进胃里,羞愧难当,令他难以直视面前这位情真意切的旧识。告别觉心,望着中年武僧离去的背影,白起几乎迈不开步伐,他朝着营外走了几步,又猛地停下,转身往回走。还未走回营中,脚步却慢了下来,清风剑似乎感受到他激烈碰撞的情绪,轻鸣一声。白起亮剑出鞘,如水的月色泼洒出锐利的剑锋,他凝视着末端刻出的那个“苒”字,喃喃道:“娘亲……”

收了剑,白起迈开步伐,不再犹豫,几个闪身便消失在树丛中,不见了踪影。凭空中,隐约传来一声悠悠长叹。

山涧中溪水潺潺,树木葱郁,白起寻到一片云杉,靠近了些,轻声喊道:“林姑娘?”

无人回应。白起穿过云杉林,在溪水旁驻足,忽得一阵剑气破空袭来,如同闪电般迅疾,他下意识躲闪,半柄剑挡下这雷霆一击。乌云在这时飘走,月光照亮溪涧,他仰头,惊鸿一瞥,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层层叠叠的枝桠间。

那身影如同一道羽毛般落下,乒乒乓乓的挥砍与接应响起,惊起许多飞鸟。凌肖似笑非笑,道:“你看上那姑娘了?”

白起盯着这张面容,感到一种突如其来的雀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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