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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少年

 

少年,这江湖之大,就她不可吗?

是。

——叶染

元和十一年,春。

夜色融融,细雨潇潇。

窗外传来阵阵脚步声,安垚还未来得及抬眸去瞧便听到尖细的嗓声:“圣旨到——”

御前总管德喜公公,手捧圣旨踏雨而来,面露喜色。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公主李安垚温柔谦和,风姿绰约,娴静温雅,名德皓贞,实乃和亲之上上人选。特封为锦安公主,择日与麟国二皇子结成元秦晋之好,永固边疆。”

衣衫下,少女白嫩纤细的指尖颤了颤,向来平淡如水的双眼中流露出丝丝不可置信的神色,脚底宛若被挂上了千斤坠无法动弹,陷入了无尽的绝望。

见安垚迟迟未来接旨,德喜公公眉目一皱,不耐烦地催促道:“公主,赶快谢恩啊,咋家还等着回去复命呢。”

回过神的安垚双手扣头,跪在地上郑重一拜,接过圣旨微微颔首,以表谢恩。

安垚是哑巴,宫里人是知道的。

德喜公公这才满意地点头,道:“那锦安公主好生休息,咋家就先行告退了。”

德喜走后,安垚双腿一软跌倒在地,身后的莲寰赶连忙上前将人扶起,哭咽着开口:“公主,您走吧,离开皇宫去哪都好。”

莲寰十四岁入宫,本以为自己来伺候的是个有福的贵人,不曾想竟是个苦命的贵人。

长久相伴下来,她发现公主并非旁人口中的蛮横无理,反之待人极好心地善良,不与世争不问世事。

可尽管如此,宫里头其余的公主皇子们却处处刁难公主,欺负公主。

公主本身就身患寒疾,麟国那样寒冷的地方,嫁过去岂不是要了公主的命?

安垚红着双眸,嘴角挂起丝丝苦笑眼眶之中的泪水不受控地滑落。

天地之大无一有容得下她的地方,而皇宫里的一切好似一个牢笼般将她控住……

若有来生,她宁可做普通人家的儿女,也不愿踏进这皇宫半步。

安垚不知为何自己一出生便被命为灾星,为何父皇从不正眼瞧过她,为何人人皆想戏耍于她……如此不待见她,为何还要她生于世间。

瞧着公主流泪,莲寰心如刀绞,伸手轻轻擦拭安垚眼角的泪水,颤声道:“公主,逃吧,莲寰帮你。”

翌日傍晚,

趁着月色,莲寰将安垚装扮成婢女的样子,小心翼翼地跟在进宫往返的荣王妃马车后面。

莲寰抹着泪,目送安垚离开。

安垚内心揣测不安,一切发生的太突然,她来不及多想眼瞧着要踏出宫门。

“站住!”

“是锦安公主!不好!锦安公主要出逃!来人啊!”

顷刻间,侍卫们纷纷将马车围个水泄不通,安垚耳边一阵乱鸣。

皓月当空,月明星稀。

梦中的少女猛然惊醒来,白净的小脸上挂着几缕未干的泪水,惊魂未定的坐于床榻之上。

过了许久,目光中才有了神儿。

是梦啊。

她已离开皇宫数日,却总是梦到离开时的那一夜。

每次都梦见自己未能逃出来被捉了回去,打断了双腿关在黑压压的地牢,永无天日。

安垚跟随着荣王妃的马车出宫后便找时机混入了闹市之中。

一路向北,她想去母妃的故里临州找个落脚之地,隐姓埋名平平静静过完此生。

路经怀川县,留此处歇脚,不料这一进便出不去了。

近几日,听闻距离县外一公里的百阳镇里闹瘟疫,前前后后死了几十人,县内县外人心惶惶,县门因此紧闭,百姓不可出也不可进。

安垚找了一家酒楼落脚,住在这儿的十多日她都未踏出门过半步。

今夜的街道似乎比平常更热闹一些,吆喝声、唱曲声、叫好声、铁器击打声、声浪嘈杂,熙熙攘攘。

此时有人敲门,安垚抚了抚褶皱的衣衫缓缓走到门前,伸手打开木门。

来者是送茶水的小二。

“姑娘,新煮的春井茶,尝尝,这茶可香了。”

说罢,小二将茶壶放在桌子上,乐呵呵地准备离去。

走到门口他又停了下来:“姑娘你是外地人吧?今日可是我们怀川县一年一回的百花节热闹的很,不妨去凑凑热闹。”

安垚微微一笑,细白的手指比划着,「多谢。」

小二挥挥手,走出客房后摇摇头嘟囔道:“多好的小姑娘啊,可惜了是个哑巴。”

厢房内,

安垚站于窗前向外望去,县城里千盏明灯如同漂浮在夭河上的皓月繁星,光华璀璨融融如海,伴着天空不断升起的烟花,美的不像话。

她穿了一身素绿纱裙,戴上遮面白纱斗笠在铜镜前细细看了看,确保白纱将脸完遮住,这才放心缓缓下了楼来到街上。

少女身姿轻盈,不紧不慢地走在人群中,一举一动都透露着端庄娴雅,瞧着就是大家闺秀。

忽然,一个七八岁大的乞丐朝着安垚扑了上来,一下子跪倒在她的脚下,吓的她连连往后退。

“小姐,给点钱吧小姐,小的已经三天没吃过饱饭了。”

安垚被拽在原地不知所措,初来此处的她眼下不知该如何应对。

眼瞧有人围了过来,安垚下意识伸手将斗笠扶住,慌忙的从腰间掏出几粒银子来丢在地上,小乞丐见状撒开手手去寻银子。

得解的安垚赶忙快步离开。

走到挂满灯笼的西街头,前方的道路被人群堵的严严实实,不论是百姓还是江湖游客都将其围成一圈,向里面大声吆喝着,不知在看甚,十分热闹。

一个女妇人扯着另一个女妇人匆匆跑过,嘴里说道着:“开始了开始了,听闻这次的台奴生的相当漂亮呢。”

台奴?何为台奴?安垚不解,在好奇心地催使下,跟着那两位女妇人来到人群里头。

擂台之上,一个人高马大的粗汉正在对一个满身伤痕的少年进行拳打脚踢。

场面甚是骇人,安垚转身便要走,突然一股献血迎面而来,眼前的白纱被瞬间染红,浓厚的血腥味顿使她胃中生出一股呕意,隔着面纱,她与那被打爬在地的台奴对视。

那是一双脆弱的纯黑明净,十分漂亮的眼眸。

少年疼地蜷缩在地,来围观的百姓却拍手叫好,一个个七嘴八舌,说三道四。

“这小子真是命大,这都没死。”

“我敢打赌,不出三招他必死无疑。”

“到底有无人买啊,再打下去就真出人命了。”

粗汉大步走来一脚踩在少年后背,狂笑道:“没人买吗?没人买的话,老子立刻送这小子上西天。

安垚僵在原地心中五味杂陈,偌大的皇城之下,竟还存在着贩卖人口这等恶事。

她忍着腹中的恶心踏上擂台。

粗汉迎面而来,问道:“小姑娘,你可要买他?”

安垚点了点头,面无表情地摊开手掌,一颗豆大的金子闪的粗汉瞪大了双眼。

粗汉双眼放光,拿过金子放入口中咬了一下,果真!

将金子收进口袋,笑眯眯的改口道“小姐,这小子归您了。”

人声嚷嚷,西街尾。

安垚丢掉被血弄脏的白纱斗笠,扶着方才救下的少年一步一地向着前方的医馆走去。

安垚说不了话,没法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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