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七、八章
空抬眼望去,只见散兵高高站在他头顶的石壁上,抱臂俯视着自己。
“散……兵……?”
“是我,怎么,你连脑子都被蜈蚣蜇傻了?”
空摇摇头,手臂传来被铁索牵扯的痛楚,方才感觉清醒一些。
他环目而视,只见自己此刻身处一处低洼的水牢,四四方方似盒子的牢房由石头砌成,石壁上伸出数支铁链,牢牢将他绑在其中。
手臂被吊得时间有些长,肩膀处酸麻胀痛,下肢又泡在冰凉水中,像有小爬虫沿着经脉撕咬攀爬,可谓苦不堪言。
“我这是……”
“啧,要不说空少侠没事找事呢,你大半夜不睡觉来我五仙教鬼鬼祟祟想做什么?”
散兵依然抱臂而立,他换了一身更加繁复的行头,外衣上植物染料染就的花纹样式华美,衬得他脖子腰间佩戴的饰品愈加熠熠生辉。
空甫见他时,
“我有异议!”
散兵坐在祭师首席,面色冰冷,目光直直刺向要接过千巫权杖的少主。
“散兵祭师有何指教?”
五仙教少主布舒神情未变,但垂下的手指悄悄握紧,泄露了他的一丝紧张。
“呵呵,指教不敢当,”散兵朝他微微扯起嘴角,随后朝向还握着千巫权杖的大长老,“我只是想说,少主固然天资卓绝,但继任教主怕是为时过早。”
一旁即将卸任的大教主脾气烈,她指着散兵张口就骂,头上银鸟叮当作响:“我早知你跟那个多托雷一样不安好心!怎么,狐狸尾巴终于露出来了?”
“大教主误会了,我只是觉得少主武功境界不足,怕是……难以为我五仙教撑腰、抵御外敌啊。”
散兵从座位上走下来,从容不迫地与大教主对峙。
“我教需要抵御什么外敌?呵,最大的外敌不就是多托雷吗?”大教主冷笑道。
散兵眉眼弯弯,笑意却浮于表面:“此言差矣,多托雷在我教这么多年,钻研蛊毒一道不可谓不尽心尽力,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呀。”
大教主虽年迈但威严仍盛,她略显沙哑的声音响彻祭台:“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他做的什么勾当!拿教众和百姓试药试毒,如今还留你这个小祸害来扰乱继位大典!”
“所以我已将他驱逐了,连同他那些手下,”散兵摊手,无所谓道,“不过他的研药室确实留下不少成果,我会与在座诸位同享——当然,不是现在,是在我继任之后。”
大长老出声道:“你想做什么,散兵祭师?”
“我既当祭师首席之位,自然有资格对教主继任人选提出质疑,”散兵看向少主布舒,掷地有声,“我要求上圣树台!”
此话一出,满座皆惊。
“竟然要上圣树吗……”
“已经很多年没人去挑战教主之位了。”
“对呀,打我出生起就没见过……”
“看来散兵祭师对教主之位势在必得!”
……
无怪乎教众议论纷纷。五仙教有教规:若有人对继任者不满,可于继任大典上圣树台挑战,能者居之,但死生不论。不过,五仙教向来团结,外攻不破、内围不乱,继任教主一事从来是一代传一代,自立教二百年来,不服教主安排者屈指可数。
更遑论上圣树台挑战死生不论,没有几个人会对自己的命不在乎。
“肃静!”
大长老将千巫权杖跺地,洪亮声浪随之卷过在场众人,座下纷杂声音顿时偃旗息鼓。他做出请的姿势,指向圣树:“请散兵祭师与布舒上圣树台。”
“呵呵。”散兵鼻腔溢出两声轻笑,瞥了布舒一眼,极尽轻蔑。随后,他微蹲下身,足尖一点,几个起落便飞上了圣树。
这手身法明显是给少主和台下众人耀武扬威的,果然,自他展示轻功开始,刚刚安静的教众又开始窃窃私语:“散兵祭师真是好身手。”
“是啊,可我觉得布舒少主不会输……”
教众赞叹之余,不禁为布舒担忧:“那可说不准!要是散兵祭师赢了……”
台下声音传入布舒耳中,他看向大教主:“师父,怎么办?”
“你上去跟他打就是,放心,有师父在。”大教主拍拍他肩膀,随后在他耳边轻声道,“大家都是向着你的。”
布舒抿唇,坚定地点头道:“我明白了,师父!”
“怎么,少主不敢应战吗?”散兵抱臂站在高高的圣树树干上,俯视下方仍在大教主身边的布舒,神情愉悦。
大教主推了下布舒:“去吧。”
于是少主在身后一片呐喊助威声中登上圣树台。
天气炎热,山谷内薄雾缭绕,五仙教教众站在圣树下,齐齐望着上方。
圣树是庆乌山最大的一株树,不知在此矗立多少春秋,长成如今可荫庇整个山谷的繁茂。五仙教相信此树有灵,可通神女,是以将寨子围绕圣树建造,每逢教内大事都要在圣树脚下的祭台举行,以昭神女见证。
而圣树台说是“台”,其实只是巨树几十根枝干自然生长成一个近似平台的地方,形似大网,表面又铺满树叶,人站上去稍不注意就会从缝隙间掉下来,因此在圣树台上决斗,相当考验功力。
散兵慢条斯理地解下腰间长鞭,微笑着朝布舒招手:“少主,请。”
布舒不敢大意,抽出两把异形弯刀,长啸一声,跃起直冲他头顶攻去!
散兵不慌不忙,长鞭打着圈,直钩他脚踝,一招就将他劈山般的气劲打散。布舒在半空中急扭身形,才免去被抽碎踝骨的危险。
这一招布舒用了至少八成力,却被如此轻松化解,他没想到这个跟他年龄相仿的少年竟有如此功力。
只怕是……讨不了好。
布舒咬紧牙关,再度挥刀而上。
散兵侧身避开他的攻势,手腕一抖,长鞭如毒蛇探头,从地面缠上布舒的脚步。
二人顷刻间已过了十数招。
台下的教众还在给少主助威,以为双方打得有来有回,而几位长老祭师则皱眉不言,尤其大教主,她看得十分焦急,抱臂的手指一直在点。
她明白自己还是轻敌了。
表面上看二人势均力敌,可实际散兵身形灵巧,在树叶间辗转腾挪如履平地,长鞭更是跟长眼睛似的,不仅将周身护得密不透风,还专门绕着布舒的刀锋走,颇有种猫捉耗子的逗弄感。
再继续下去,布舒必输无疑。
这小祸害也不知怎的,武功进步如此之快!大教主暗暗咬牙。
果然,在教众还在为少主挑向散兵手腕的漂亮招式喝彩时,散兵却不闪不避,周身诡异气劲竟将少主的刀弹开,一鞭将人甩下圣树台。
“少主!”
“阿布!”
几位高层飞身而上,大教主快人一步将徒儿护在怀里。
只见布舒脉象紊乱,鼻孔、嘴角渗出血丝,呼吸好似风箱,显然受了重伤。
“快,快随我去药楼!”大教主抱起布舒,就要离开祭台。
“等一下,大教主,”散兵叫住她,他站在圣树台边沿,俯视教众,“按照教规,我该是下一任教主了吧?”
大教主顿住脚步,将布舒交给药楼的人,转身面对散兵,双目燃火:“确实,但老身年迈,不介意再当几年教主!老身也要上圣树台一决胜负!”
于是,她抽出腰间弯刀,就要飞身而上。
一旁的蜃楼楼主拦下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