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蒋银蟾僵了一僵,冷冷道:“我娘死了,你很高兴罢,从前不敢做的事,现在都敢做了。我看你帮曲凌波一点都不为难,你早就盼着这一日了。”
曲岩秀放开她,敛眉道:“我没有,这门亲事是柳教主亲口许下的,所有人都知道你是我的未婚妻,我只是做我该做的事,很过分么?”
蒋银蟾讥诮道:“该做的事?那你可有对我娘尽过半子之责?你明知曲凌波要害她,守口如瓶,助纣为虐,算哪门子女婿?”
曲岩秀无言以对,颓然坐下,目光落在桌上,注视着一只扑向灯罩的飞蛾,道:“对不住。”
乡间的日子简单清闲,武功并没有什么用处,村民们不识兵戈,不知何为江湖,蒋银蟾实在找不到机会逼曲岩秀交出解药。到了六月初四,她对曲岩秀道:“既然要成亲,总要置办些东西罢。”
曲岩秀见她似乎服软了,喜形于色,道:“凤冠嫁衣,喜帕花烛我都准备好了,你看看,还要什么,明日我们去城里买。”
城里人烟辐辏,人多的地方机会就多。次日,两人骑马进城,也不知是冤家路窄,还是时来运转,随便走进一家酒楼,便遇上青荧山庄的人。青荧山庄在洞庭湖畔,与北辰教有血海深仇,庄主的大弟子宣戍认出曲岩秀,和四个师弟拔剑围攻过来。
这五个人本来不是曲岩秀的对手,但附近的江湖人士听说曲岩秀和蒋银蟾在此,就像苍蝇闻见了血腥似的,纷至沓来。曲岩秀的银鞭圈出无数鞭花,断刀断剑断肢落了一地。蒋银蟾躲在他身后,悄悄往窗边挪动。
“小妖女想跑!”一人扬手射出三枚铁蒺藜。
曲岩秀银鞭甩过肩,鞭风一扫,三枚铁蒺藜都打在了柱子上。宣戍的剑向他胸口刺来,重重剑气如波浪推进,剑尖摇闪出虚虚实实的光圈,这是青荧山庄的绝招明河共影。曲岩秀躲闪不及,一道剑光从他身后穿出,惊鸿破魂。
宣戍仰面倒下,咽喉汩汩地流着血。蒋银蟾回剑又杀一人,曲岩秀才醒悟,她体内的毒素已化解了一部分,她想趁机逃跑,又不忍心看他丧命。蒋银蟾吃了原晞配的两种解毒丸,好不容易提起来的一口气用尽,头晕眼花,站立不住,曲岩秀护着她上马,心中的滋味难以名状。
两人出城绕了一大圈,甩掉众人,回到楝花村,曲岩秀便从马上摔了下来。
他背上中了两把飞刀,失血过多,苍白的嘴唇翕动,发出的声音微弱,蒋银蟾把耳朵贴上去,才听见他说:“解药在床头的果盒里。”
蒋银蟾一怔,他便晕了过去。
醒来还能看见她吗?不确定。想知道,又怕知道,昏昏沉沉之中有苦涩的热汤流入口中,曲岩秀睁开眼,见桐月端着碗,举着汤匙坐在床沿上,有些失望。
“公子醒了!”桐月满脸欢欣,看他须臾,道:“大小姐在院子里劈柴呢。”
寻常人劈柴,一斧头只能劈成两半,蒋银蟾能劈成四爿,看得巴嫂子啧啧称奇:“我的乖乖,没见过这么能干的姑娘!”
曲岩秀躺了五天,才勉强起床,蒋银蟾不进他的房间,他便拿着卷书坐在檐下看她练功。郁积在胸的心事都摊开了,她和他的结局也明朗了,虽然婚事落空,夙愿终究变成遗憾,那段日子却是前所未有的轻松。
待他元气恢复,能够自保,蒋银蟾便离开了楝花村。
鸡鸣时分,残星挂在梢头,幽蓝的天色里,路边葳蕤的花草如水墨画,一人一马渐行渐远,望断天涯路。
信使回到妙香时,原晞正陪着广平王吃饭,瞥见信使在门外探头缩脑,哪里还坐得住,找了个借口出来,问道:“见到蒋大小姐了么?”
信使摇头道:“世子爷,出大事了,曲凌波杀了柳教主,做了新教主,蒋大小姐流落在外,中原武林人人都想吃她的肉呢!”
众里寻她千百度(一)
柳玉镜那样的高手,什么阴谋诡计没见过?曲凌波能杀了她?原晞难以相信,又想智者千虑必有一失,曲凌波装疯卖傻,柳教主待他亲厚,一时大意,被算计了也是有可能的。
“柳教主遇害是什么时候的事?”
“四月中旬。”
两个月前的事了,这两个月里蒋银蟾吃了多少苦,原晞不敢想,也不忍想,转身进屋,对广平王道:“爹,有件事我早就想跟您说了,怕您不答应,一直没说。”
广平王瞅他一眼,道:“什么事啊?”
原晞左右看看,广平王一挥手,婢仆们便退下了。
“爹,我和北辰教的蒋大小姐定亲了,她师叔杀了她母亲,她如今有难,我得去找她。”
广平王的眼睛不小,但日常半睁着,显出一种漠然的处世态度,这时两只眼睛都完全睁开了,吃惊地看着原晞,道:“你说的北辰教是不是魔教?”
“魔教只是正道对他们的偏见,我在北辰教总坛住过半年,他们中的大多数人都是很好的。蒋大小姐武功高强,活泼可爱,若不是她施以援手,我就被文氏和韦家的人害死啦。”
提起这话,广平王略感愧疚,毕竟文氏是他娶的,韦家的亲事是他定的。
他又把眼睛半闭上了,道:“这位蒋大小姐的父亲是她母亲的师父,师徒乱伦,她父亲死后,她母亲又放浪形骸,这样的家教能教出什么样的好女儿?我看你就是被小狐狸精迷昏了头,要我认这个儿媳妇,门都没有!你要报恩,派几个人去帮她心意也就到了,你不许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