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本事你打我啊
应是山精一类的异物,灵智初开,惯与人做些恶作剧。她虽不惧,亦是开始有些不耐,想了想,便直接用那吊杆,使了个先前同李荃学来的“画地”之法,在身遭勾了个不甚完满的圆——果然刚一收“笔”,就觉四下一静,不见了那讨人厌的风。如是,洛水又重新坐下,很快便静了心,隐隐有了丝重回方才清净玄妙之境的感觉。只正差临门一脚时,手上却是一沉。她下意识便要提杆,可刚一动作,方才记起自己先前并未上饵——如此,钓上来的又是什么?她定睛朝那鱼漂瞧去,却见一团黑乎乎、沉甸甸的球样东西附在下面,细长的毛发水草一样四散开来,便如那夜哭小儿的“飞头蛮”一般……饶是洛水已有心理准备,乍见这么个玩意儿,亦被骇得手下一紧,本要甩开的动作不知怎么便成了使劲一拉,径直就将那东西提出了水面,“哗啦”一响就朝她飞来。她惊呼一声,立刻松手窜起,噔噔后退两步,不小心便撞到了炉子。于是这今日多灾多难的紫砂茶壶又翻滚了下来,摔了个四分五裂,所幸里面早已没多少水,倒是没再烫着。“哈哈哈哈——”洛水这边惊魂未定,便听得面前一阵欢笑,声音是少年未变声时的清亮,正是出自方才钓上来的“玩意儿”。只见它在洛水结界之外滚来滚去,笑得欢快,显然因为恶作剧成功得意非常。它虽因为方才入了水的缘故,毛发都成了一团一团的,但那碧青的颜色、圆滚滚的模样,还是让洛水一眼就认了出来——此物正是凤鸣儿新收的神兽幼子。若换个时地,洛水大约对此物还能有几分心喜,然一想到今日她一次两次的委屈都是因为眼前这东西,她便半分喜爱之心也没有了。她确实不喜欢与人相争,却也不代表她半点脾性也无。(“啧啧,可要我帮你教训这小畜生?”)脑子里的鬼依旧是惯有的幸灾乐祸口吻,也不知看了多久。“好啊。”她说,“不过我要自己来。”青俊在地上滚了一番,却没听见往常恶作剧后惯有的斥责怒骂,正惊奇着,便突然听到头顶传来一句幽幽的“好啊”。后半句有些含糊,它没听清,却还是猜了个大概,不由笑得满地打滚:“怎么?生气了?你可真小气——方才小爷不过吃了你两块炭火,你就想同那丑黑汉子告小爷的恶状。小爷我不计前嫌,同你顽一会儿,结果你这人类又不识好歹……”说到此处,它顿了顿。事实上,它自己也不知道方才为何要在那经讲堂里现身,如今又为何要跟过来。思来想去,大约便是因为“炭火”的缘故:也不知这人类用了什么法子,喂出来的碳也比寻常人要香一些,上次他闻到那么香的炭,还是那个叫白微的道人带了一大群人来烦他父子之时……咳,只是它方才啃炭之时,这人类也不肯正眼瞧他一下,它便临时起了点兴致,想要捉弄她一下,不想她居然如此胆小。一念及此,它滚翻起身,洋洋得意道:“怎么?不服气?不服气就来打我啊?你敢吗?”见她不语,它更是得意非常,细长的尾巴晃啊晃的,十分嚣张:“谅你也不敢,先不说小爷我是谁。就我在天玄这百二十年,就从未见过你这般蠢笨又胆小的……”“偷炭贼。”她说。青俊先是一愣,声音不由自主地拔高:“你再说一遍!”只见面前的少女虽然面色惨白,神情柔弱,但唇角嘲讽的笑却再刺眼没有。她见它不语,又轻声说了一遍:“取而不问是为贼——我在天玄这一年,就从未见过你这般蠢笨又胆小的偷炭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