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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节

 

温寒烟看着他玄衣衬托下更显苍白的脸色,心头微动:“若能看见你吃瘪倒霉,兴许我觉得有趣,便给你一些魔气。”

“受教了。”裴烬了然点头,“美人的口味,果然清奇。”

他无声攥紧昆吾刀,不知是不是错觉,上面依稀还残存着些属于另一个人的体温。

裴烬指节微蜷。

这么多年来,他第一次感觉昆吾刀有了温度。

窗外琴声悠悠扬扬,温寒烟抬眸去看天色。

透过窗柩,那抹刺目的红光已经褪去,此刻门窗外一片漆黑。

血月散去,此刻只需要封闭听觉隔绝琴声影响,出行应当不难。

温寒烟瞥一眼身后:“你既然喜欢这间房,那便留给你。”

方才不过是迫于情势,如今危机已解,她可不打算跟裴烬独处一室,一整夜都大眼瞪小眼,起身欲走。

一只手却拦住她:“这可走不得。”

温寒烟动作一顿,皱眉看向裴烬:“你又要做什么?”

“我喜欢的可不是这一间房,而是因为这房间是你的。”裴烬慢悠悠一笑,口吻故作暧昧轻佻,“你若是走了,那还有什么意思。”

相处久了,温寒烟对他张口就来的甜腻情话已经免疫,如今听见竟然觉得心如止水。

她反倒顺着他意思深思了片刻,试探道:“外面的东西,还没结束?”

裴烬一挑眉,似乎意外她的反应,倒是没再说什么别的:“浮屠塔的宵禁,哪有那么简单。”

“方才血月摄魂是一种阵法,但就像我说的,琴声并非关键所在。”他指了下窗外,琴声似是感受到什么,愈发嘹亮高亢起来。

“现在就不一样了。”

温寒烟念头微动:“如今的关键便是琴声,这是新的阵法?”

裴烬悠然一点头,伸个懒腰靠回去:“琴声旋律隐含杀机。这个阵法直接多了,没有太多花里胡哨的东西,杀戮皆在眼前,不过是挡得住、挡不住的区别罢了。”

温寒烟盯着他的眼神古怪:“你又知道了?”

裴烬微笑:“听说过。”

他这副做派便是什么都不想说,横竖也问不出什么内情来。

每个人都有秘密,温寒烟也没有非要打探旁人隐私的癖好。

夜间不过几个时辰,浮屠塔却将两种大阵糅合在一起,简直令人防不胜防。

难怪这些魔修半点都不反抗。

白天浮屠塔中戒备森严,夜间又有阵法夺命,想逃出去的人恐怕早就已经死光了。

这简直是个有来无回的地方。

巫阳舟费尽心思将这么多强横的魔修困在此地,究竟要做什么?

这时拦在她身前的手臂收了回去。

温寒烟回神,裴烬好整以暇看着她,以一种极其大度的姿态:“还想出去么?”

温寒烟脸色一僵,眼神冰冷地看着他没说话。

她又不是傻子,偏要给自己找罪受。

这时候出去即便不丧命,也得不了任何好处。

“我还以为你想趁着这个机会,出去试炼一番。”裴烬似乎不意外她的反应,唇畔笑意更深。

这笑意刺眼得很,偏偏她又不能转头出去,只能忍着他恶劣的戏谑。

温寒烟冷声道:“那你还不滚下来?”

裴烬的伤势严重程度似乎极为灵活,方才看不出多大问题,此刻又恰到好处地咳起来:“我是个伤患,动不了了。”

温寒烟:“……”

裴烬倚在床边,墨发略凌乱披散在肩头,在摇曳的火光下,竟显出几分冷戾之外的慵懒感。

他轻轻一拍身侧,笑得揶揄又放肆,“若你不是很想冒死去锻炼一番剑法的话。”

“看来今夜,不得不与我同寝了。”

浮屠(四)

一张床,睡两个人。

分明应当是暧昧旖旎的一件事,画面硬生生显出几分尴尬诡异。

两人各睡一边,一人浑身紧绷紧贴着墙面,另一人枕在手臂上,一条长腿微屈几乎垂到地上。

中间几乎隔着一片海,再躺一个人也不在话下。

温寒烟闭着眼睛,然而不知是不是初来这个陌生而危险的地方,她此刻竟然全无睡意。

她无比庆幸,巫阳舟或许是手段毒辣了些,但到底没苛待浮屠塔中这些魔修邪修。

这张床对于一个人来说大的过分,对于两个人来说也不显得过分逼仄。

但即便她已经缩到了墙边,裴烬身上那抹深沉中透着几分凛冽的木香,依旧若有似无地包拢着她。

温寒烟抿唇翻了个身,脸色紧绷着“面壁思过”。

这还是他们距离那次在寂烬渊鬼使神差的亲密之后,头一次这样亲近。

周遭安静到诡秘,只能望见天花板上间或不规律移动的光斑。

裴烬也不像平日里那样主动开口,懒散倚在床外侧,浓密眼睫扫下来,似是对他们此刻的状况丝毫不在意,已经再次陷入浅眠。

温寒烟却反而希望他能像平常那样说点什么,然而此刻却只能听见他又轻缓又绵长的呼吸声。

门外琴声悠扬,此刻已无什么迷惑人神智的作用,却依旧能瞬息间将门外人绞杀。

浮屠塔夜间杀机四伏,白天人流汹涌,在不惊动旁人的前提下找到通往下一重天的路,简直难上加难。

距离她们进入浮屠塔也过去了两天两夜,这四枚身份令牌的主人应当早已察觉,并且赶了回来。

明日……多半是极度混乱的一天。

温寒烟脑海中漫无目的地发散着思绪,将她所能想到的一切可能发生的都想了一遍,又忍不住将一切可能应对的方式想了一遍。

就在这翻来覆去的思绪之中,天色将明,她脑海总算渐渐放缓了转动,累得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身侧时轻时重的吐息终于变得绵长,裴烬面无表情地睁开眼睛。

根本睡不着。

他原本便不易入睡,一个人睡的时候尚且如此,更何况身边还躺了另一个人。

活了这么多年,这是他第一次与人同床共枕。

身边人呼吸清浅,起伏间空气中氤氲着淡淡的梨花香。

那味道难以捕捉,但又令人无法忽视,每当他试图麻痹自己身侧无人时,便极自然地往他鼻腔里钻。

分明没有多少攻击性,却仿佛比刀山血海还让他难捱。

裴烬身体僵硬,像一块木头一般硬邦邦仰躺在床上,盯着正上方的床幔。

良久,他忍无可忍地侧了侧身,转身背对着熟睡的温寒烟。

她怎么这么简单就睡着了?

温寒烟睡着之后很安静,呼吸声很浅,以他先前在她床前站了一夜的观察来看,应当也足够老实……

这念头刚在脑海中掠过,还没来得及过一圈,便被颈侧的触感瞬间击碎了。

裴烬浑身紧绷。

一只手顺着他后心向前探过来,一点也不客气地反手扣住他脖颈和锁骨之间的位置,微微用力,将他往后拉。

这只手属于谁,不言而明。

温寒烟力道并不大,但是动作却略有些敏感,掌心扣着的位置正卡在裴烬喉结上下。

那种不轻不重的紧绷感传来,与此同时,紧贴着他的是柔软温热的手心。

裴烬喉结不自觉滚动了下,那只手似乎感受到什么东西滑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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