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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山雨来

 

沐攸宁早将昨日的不快抛诸脑后,晨练过后就拉着澄流守在赵清絃旁边下棋闲聊,并无外出的打算。棋子以玉琢磨而成,圆弧光滑,她把手伸进棋笥胡乱捞了一把,发出沙沙的噪音,扰得澄流心烦难耐,实在难以凝神思考。“沐姑娘,你别捞了,嫌闷我们不下棋就是!”“欸,是你心志不坚,怎可以怪我呢?”“沐姑娘!你太不厚道……”沐攸宁拉起赵清絃的手摆弄,模仿起他的语气还有板有眼,揶揄道:“我教的,不服气?”澄流仰天长叹,一时间竟无言以对,狠狠地击向赵清絃手心,斜眼看着沐攸宁,怨道:“你们只会逮着我下手,就我好欺负对吧?”沐攸宁嘿笑两声,见赵清絃的掌心泛红,不由以两手捂住,问澄流:“他经常骗你吗?怎么你每回都这么大怨气?”“可能吧。”澄流耸耸肩,落下一子,再道:“他藏得深,我常会分不清他说的是真话或是假话。”“没有破绽?”“没有。”澄流答得肯定。这话倒让沐攸宁感到意外,她分明觉得赵清絃有事相瞒时总会越过她的视线,望向别的地方,这样的小动作绝不是她多心看错,难不成他还有别的心思未显,一切都是装出来的?看来还是要找机会试探才行。澄流看着她时而蹙眉,时而发愣,没想明白刚才的对话里有什么难以理解的,憋了一会儿才开口:“沐姑娘,你把他捏红了。”沐攸宁无辜地向他眨眨眼,笑得乖巧:“哎呀,太用力了,罪过罪过。”“你——”“道长可在?”澄流才刚动唇,便听外面有人来寻,两人对视一瞬,沐攸宁把赵清絃的手藏回被中,自床榻下来。外面细雨潇潇,沐攸宁嫌闷热,加之房内都铺以木地板,她干脆脱掉鞋,赤足在房里走动。那小厮是个生面孔,哪怕沐攸宁已是谨慎地只开一道门缝,他却像个无事人似的伸长脖子往里面望去,行径极不礼貌。沐攸宁对他展颜笑笑,稍为把门再拉开了点,待他再靠前时,抬脚就将人踹出半丈外。小厮猝不及防地吃了一记,自知理亏,连忙站起赔笑道:“小人仅奉侯爷之命前来传话,不知做错了何事需得脏了姑娘的脚?”沐攸宁踼腿的动作凝在半空,趾头微动,半刻才收回来:“原来是侯爷的人,看上去鬼鬼崇崇的,还以为进了小贼。”“姑娘说笑了,侯府守卫森严,老鼠都进不得,何况飞贼呢?”小厮嬉笑两声,又神神秘秘地道:“烦请姑娘代为转达,明晚会设宴迎接道长,道长若想取回那晚侯爷借去的东西,务必要来。”沐攸宁挑眉,不与他多废话,应了声好就要关门。“等等!啊——!”小厮心中焦急,一手按在门上,不料传来火灼的刺痛,低呼了一声,张开手掌往院子的水缸跑去,直接伸进冰凉的水里。沐攸宁目睹全程,回头喊了澄流,指向门坎问:“小道长做了什么?怎生这般厉害!”“那是金光咒,可作护身之用,凡有脏物靠近都会遭反弹。”“脏物?”沐攸宁有些困惑地眨了眨眼,好奇心更盛,压低声音问:“是被鬼魂附身吗?澄流,你们能看到?”澄流摇头,觉得她的猜测倒符合常人的想法,略一解释:“尽管他法力极高,可要看到人界以外的神鬼魂魄,均讲求与天道结下的缘份,我们没有此等的能力。”沐攸宁了然,世道之大,原来真有人能看到那些神鬼使者?“我只以为他用了些低等结界,没想到那小厮竟有这么大的反应。看来这侯府真不是一般的地方……沐姑娘,明晚设宴还是别去了吧?”“哪有不去的道理?”沐攸宁绽笑道:“他要闹,当然奉陪到底啊!”澄流迟疑道:“沐姑娘不通术法,还是别蹚这趟浑水比较好。”沐攸宁轻轻笑了声,回身关好门,视线落在赵清絃身上。她缓步走去,坐在床沿手执黑子落下,说:“澄流,我们结伴上路的那刻起就已是站在了同一边。难道在别人眼中我们就不是一伙吗?他日便是师兄找来,视你们为敌,我也不会看在师门情谊而手下留情——”“沐瑶宫就是这么无情无义的地方,尽是些卑劣之辈。”她伸了个懒腰,又夹起一枚黑子,神色如常,朝澄流招手:“别想太多,先再陪我下棋解闷吧。”澄流看着她露在裙摆外的双足前后晃动,与说话的表情截然相反,宛如未涉世事的少女。两人早已置身于棋局之中,也只能自局中寻破解之法。他默然坐在椅子上,执白子落下。赵清絃依然昏睡未醒,为他而设的这宴当是去不成。既沐攸宁执意正面相迎,澄流也不好阻止,只再叁叮咛沐攸宁切忌掉以轻心,见她终于认真点头,这才松了一口气,紧随在她身后。当澄流二人到达厅堂时,侯府的人早已落座,并留了叁个位置予他们,望名侯喝着酒,抬头看向两人,皱了皱眉,不悦地问:“道长呢?”沐攸宁只瞟了他一眼,随便就编了个借口:“小道长正为世子算卦,抽身不得。”望名侯敢怒不敢言,虽下人回报赵清絃没出过房门,也没什么动静,可他就怕有个万一,倘若赵清絃真的有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帮张则彦,他这样翻脸实在不是明智的做法。沐攸宁环视一圈,除世子和董倬行以外的人都到齐了,她无视了望名侯愤然的一张脸,径自走向上座,那个原该留给赵清絃的位置。她神色自若地坐下来,更拿起两根筷子在茶杯的边沿轻敲几下,倾身辨听音色,惹得座上人面面相觑,偏又无人敢抱怨。少顷,望名侯终是没忍住,不屑地看了沐攸宁一眼,嘲道:“你是哪来的野女子?没规没矩!”“侯府规矩甚多,我跟着小道长向来自由惯了,若侯爷看不过眼……”沐攸宁抬眼回望,才刚抛下筷子,澄流就接话道:“我们会马上离开,不再叨扰侯爷。”

“……且慢。”望名侯一哽,摆摆手,扬起下颌示意上菜,又让小厮为两人倒酒,咬牙切齿地道:“二位是客,府上的规矩自是拘不得。”澄流对他的态度见怪不怪,他猜忌心重,在茶楼时已是反复无常,便挤坐在沐攸宁身边,又把多余的櫈子丢在一旁,示意席上的人默默顺序移动,这才能坐得宽松点。厅堂里气氛紧张,落针可闻,府内的女眷寻常地位不高,此时更是大气都不敢出,望名侯清了清喉咙,把小厮招来,问:“彦儿还没回来?”“回侯爷,这天气不好预测,突降大雨,小的已遣马车去接世子和董公子回来。”望名侯面露喜色,道:“董长、不,董少侠回来了?”小厮见他高兴,也不禁松了口气,应道:“是的,昨日已回来了,不过董公子没待在侯府,世子今日是特意去寻他的。”“那可真是喜讯,快!叫厨娘再备点饭菜,别饿坏董少侠!”“诺。”小厮恭敬地退下,顺便把桌上的东西收走,指尖才刚碰到沐攸宁面前的杯子,茶杯就碎成粉状,里面的茶水洒在桌上,缓缓外流,沾湿了她半身。小厮还未反应过来求饶,望名侯已是脸色发黑,沐攸宁站起来后退两步,她这身衣服是赵清絃给买的,料子极好,水刚拨到上面就被吸干不少,她胡乱扫了两把,竟见手背闪出一道金光。她对此毫无头绪,澄流却是知道的,那是道护身符,是混了赵清絃的血才能有如此的金芒,这咒法极强,施放在身上便是连蛊虫也能防住。澄流脸色凝重,质问道:“侯爷这是何意?”“这点小事都做不好,废物!”小厮跪在一侧求饶,望名侯反手赏了小厮一掌,瞪眼吼道:“下去领罚!”沐攸宁听得皱了眉头,他这话似在责骂小厮做事不利索,可细品一下,又像是默认了是他指使人在茶水做手脚。她眼尖,刚落座就看出茶里有根发丝粗幼的东西飘浮,状若无色,又仅有半个指甲盖的长度,实在难以被发现。幸而她记挂着澄流的话,留了心眼儿,顺势震碎了杯子才没着招。澄流看了沐攸宁一眼,若在赵清絃没醒之前把话捅破,他实在没信心能处理好一切,但这事又关系到沐攸宁的安危,替她做主把事抹去也是万万不可的。沐攸宁嗤笑出声,望向澄流,意味深长地道:“这侯府风水不好,连半点酒都没喝上就要用来敬给一方土地神,难怪小道长总不让我乱走。”澄流微讶,她并非会选择忍气吞声的人,他静观其变,甚至处处被动,仅是怕坏了赵清絃的谋算。可她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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