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3节
“不是什么危险的事,马上就成功了。”拓跋澈将手放在她的后脑勺上轻轻揉着,“刚刚咬痛你了没有?”
浮山摸着自己颈上那圈牙印摇头
俩人相拥坐在地上久久不言。
未几,一块炭火噼啪爆开声响将他们拉回了现实。
“浮山……浮山……你想不想登上太极宫瞭望台看看,俯视整个元京?”他突然问。
浮山一怔,随即便明白了他的意思,也知道了昨夜差点见到她的那几人匆忙离开的原因。
她端详着他的脸
这样的面孔在百年前为汉人所不齿,因他们缺乏文明的鲁莽,也因他们天生奇伟的体魄与对军略过人的敏感。
然而被瞧不起的那群人却在后来入了中原,隐忍又负重地拿起了书本,恭敬地向他们讨教何谓「礼」,何谓「恭」,何谓「谦」,何谓「节」。
然而浮山却觉得,眼前人却在两者加持之下生出了更大的野心。
太极宫瞭望台……
太极宫她是去过一次的,因为之前偶然在路边捡到一名模样奇异的孩子,贵妃便召她入宫。
那是她第一次进太极宫,印象中巨大宫阙之上却是一片阴霾。
太极宫数座瞭望楼高耸入云,平日有禁军在内监测宫院动向,天子也曾登高俯瞰魏宫。
这样的地方,她为什么要上去?她凭什么要上去?
“我不去……”浮山闷闷地道,“我只想同元承在一起……我哪儿都不想去……”
端王笑了起来。
“你不想去太极宫吗?大魏东起白狼城隔海遥望高丽,西部过焉耆可登葱岭,北有比干接壤柔然,南亦有汝南可入江南……”
他的声音向来好听,此刻却充满了蛊惑之意,“太极宫是能登高便能俯瞰天下之地,世间万民都会臣服于你……浮山,等你进了太极宫,再也不会有人提起你的过去……
我会将你的父亲封为一品公,为你死去的家人修建祠堂,此后旁人再提起你时只会说你是王公之后……浮山,这些你真的不心动吗?”
一句紧接一句,的确是对她再有利不过的情形,可浮山却渐渐被逼出泪来。
若有可能,谁也不愿意出生起就成为荒岛上的罪人,还未开智便见父母家人背着千斤巨石一步一坑地走向海岸
浮山还未做出回答,便见心上人伸出手轻轻捧起自己的脸。
“浮山……你祖父有不少门生,他们眼下应当还在京中……”他的指腹轻轻摩挲着她的脸颊,怜爱地道,“让他们帮帮我,将佛奴找出来,然后拥我入太极宫吧……”
颉颃
“金曼璋是汉室望族之后,与李璞琮为同门师兄弟
车内传来夏老夫人的声音。
陆瓒策马在旁,奇怪地看了她的方向一眼:“外祖母为何提起这个人?”
“你护着我出来,却还要回去寻皇子……端王布下天罗地网,你丢了虎符这事能瞒多久?若是被他知道,少不得要迫害你。”
夏老夫人咳了两声,又道,“而那些汉臣的嘴巴厉害,从来不肯饶人,若是知道焚宫一事是端王所为,定然会口诛笔伐……到时即便挟持皇子也不好摄政。
金曼璋有当世文和之名,最后却因私藏覆蕉被赐死,他的妻妾均被流放去了东部一座岛上,这家人才因此慢慢销声匿迹……
如今端王想赢,不仅要拿下那白虏皇帝,还要赢得那些汉臣的支持……
皇帝这些年为了拉拢汉臣废了不少的心思,却从未想过动那些人,一来心中有愧,二来觉得已经过了这么多年,料想他们也不成气候吧……”
陆瓒甩了甩鞭子,宽慰她道:“外祖母无需担忧这个,毕竟端王年轻,应当不知这些往事,又无路去寻金曼璋后人。如今慕容擎出城寻陛下,料想应该今日内便能回来。孙儿现在只担心……”
“担心什么?”夏老夫人问。
“古往今来政权更迭无一不见血,可我们自出城这一路却未见有任何异常。”陆瓒摇头道,“端王阴毒,按理说此刻应当围宫封城才是……”
“他们家个个都想只手遮天,就没有一个省心的。”夏老夫人却道,“琢一,你还是少掺和为妙……那什么宇文大小姐,她如何了?”
陆瓒拽着缰绳的手指一顿,扭头道:“因之前楚壁不断在城外搜寻,孙儿担心他发现后误会此前皆是我所为,所以被我安置在城内。”
说完这些后,陆瓒又郑重其事地向她介绍:“外祖母,她名叫宇文宝姿,自小便在京中,之前孙儿入禁军府时她曾来过,是个好姑娘。”
夏老夫人却并未吭声,也不知是听到了还是没听到……
陆瓒叹了口气。
“毕竟还是年轻,为情事所绊倒也怨不得你。”
良久后,他听到夏老夫人幽幽扔出这么一句话来。
陆瓒正要反驳,却又听她开口。
“不过,既然是你喜欢的,若是两情相悦,等这阵儿过去了,外祖母亲自去替你求聘便是……”
陆瓒面上浮起笑意:“就知道外祖母是为了孙儿好。”
“你别高兴得太早。”夏老夫人又道,“太祖和先帝盛年驾崩,如今你已是食不知味,想法子上葱岭寻人最是要紧。宫内出再大的乱子也到底是他们一家子的事,小四她们姐妹自有我护着,可你这症却耽误不得……
你确定那位宇文大小姐知道此事之后还会待你一心一意?甚至说,她在知道此事后也依然愿意随你跋涉万里去葱岭寻那位高僧行迹?”
陆瓒别过了头,坐在马上,脊背依然挺得笔直。
宇文宝姿独立要强,并不是那种没有主见的人,从她愿意随宇文馥回辽东这点上便能看出来。
表兄是当今天子,祖父是为太祖立下汗马功劳的重臣。她生来高贵,最难得是那副性格
兴许是眼下情势过于险峻,陆瓒此前并未仔细想过二人今后之事,如今被外祖母提了个醒,内心泛着难于言喻的酸胀
宝姿什么都不缺,且自己也不知道她到底作何想法,本来借着救人的由头将她带走已经是天大的冒犯,再问她同自己在一起,恐怕她会恨他吧?
夏老夫人见他不吭气,撩开车帘去看,见这外孙微微低着头,一副伤情模样,便知他是将自己的话听进心里去了。
“琢一,其实跟谁过都是过,多少人不都是这样过来的?”她又道,“人生在世数十年,你还年轻,以后的路长得很,遇上更可心也说不定。”
陆瓒苦笑……
以后的路的确长得很,可若是错过这个焉知下一个会不会再让他等上二十余年?
倘若等不到,那么之后的路又该是怎样的漫长?
马车向南行了十余里,在一处桥边停了下来。
桥边另有一驾马车早早等候在此,车边的空地上还坐着一个人,任家仆如何劝说都不肯起来。
陆瓒见妹妹这般,心中愧疚更盛,下了马后一个箭步向前就要将她拉起来。
陆珍一觉睡到天亮,醒来却发现自己已经来到了京郊,联想起昨夜之事便知道兄长和外祖母定然隐瞒了她不少的事情。
旁的也罢,关键是她一直未见韩楚璧,心中本就忐忑不安,如今又被挪到这处,怎能让她不怀疑韩楚璧的下落?
“大哥,你要做什么我管不着,也不想管。哪怕你们处心积虑费尽心思将我弄出来,我也认了。”
陆珍甩开他的手,有气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