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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节

 

梁和滟很委屈,觉得太勉强不肯圆房的又不是她,她本身才不看重这个,明明是定北侯扭捏,纠结这方面。

方清槐晓得她一贯有主意,忍了又忍,没多劝,憋了半天,讲一句评价出来:“这孩子倒是能忍,这样的借口都…没所谓,男人里面,倒是少有。”

梁和滟腹诽,虽然愿意说自己不行的人少有,但真不行的,可不少有。

但这个话讲到阿娘面前不太合适,她抿抿唇,虚虚地嗯一声。

方清槐还正感叹着,床上人眼皮动了动。

恰好芳郊和绿芽也把药熬好了,梁和滟端过去,走到床边:“侯爷?”

裴行阙虚弱无力地嗯一声:“县主。”

他没讲很多话,一说话就开始咳嗽,咳得惊天动地的,头歪到一边,掩着唇,扯着被子,一句整话都讲不完,咳了好久,才勉强停下,苍白的脸上浮着不自然的红晕,没血色的唇抿着,先看向方清槐:“给伯母添麻烦了。”

方清槐摇摇头:“你好好休息就是。”

梁和滟捏着勺子,喂他药,裴行阙摆一摆手,接过那药碗:“我没事。”

说是没事,可端碗的手还微微抖着,梁和滟看着他逞强,唇抵在药碗边,试了试温度,就直接一口闷了,半点不拖泥带水。

梁和滟手还护着碗,担心他把那药弄洒,看见这干脆利落的架势,愣了愣:“不烫吗?”

裴行阙摇头,待唇间药喝完,又偏头过去咳了好久。

“习惯了——我身体一贯这样,实在叫县主见笑。”

他喝过药,神智看着也清醒,梁和滟审视他两眼,手抵在膝头,很正经地开口:“侯爷受寒,是因为睡书房吗?”

她刚刚一直在想那长随的话,后来想了半天,隐约有点明白,定北侯府里乱糟一团,新房修葺成那样,就已经算很好的,那其他屋室呢?裴行阙连常服都是半旧带补丁,居住的地方,又会有多好?如今天寒地冻,炭火又少,那书房,只怕不是很好过的地方。

“才住一夜,怎么会因为那个,是我身体不好,偶然招了风寒而已。”

梁和滟不信他这个,又问:“那就是因为,那天借了我大氅?”

“那已经过去两天了,若要病倒,早已经病了——是我自己身体不好,和县主没有什么关系,你不要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

裴行阙静静开口,答她话。

他倒是很会讲,离得远的是时日太久不算数,近前的又是发作不会那么快,也不知是具体把时间掐到了哪个节点,总之就是要讲,这事情跟她没关系。

不知怎么的,梁和滟想起他正经讲过的那句话——“若不是因为与我成婚,县主不会遭受这些,那么也就不必因为今时今日我所做的事情,来谢我这个始作俑者。”

他倒是一以贯之,很有原则。

梁和滟叹口气,站起身:“好,知道了,你休息吧,天晚了,你又发着热,大约是走不了了,晚上我们在这里将就一宿。”

“在这里?”

裴行阙第一次露出点为难的神色:“我睡这,县主睡哪里?”

“我们两个挤一挤。”

梁和滟看他一眼,叹口气;“侯爷身边需要有人照顾,你那长随不靠谱,且我也不想叫人随意在我从前床上睡——这里又没有多余的床,我们已经是夫妻,这种时候,我再去挤别人,也说不过去。”

她讲得有理有据,眉头微皱,看裴行阙。

她没有太龌龊的想法、太多余的情意,于是理所当然、坦坦荡荡。

只有裴行阙,心里藏太多妄念,于是矫情又心虚,不敢看观音。

梁和滟的床小,一个人睡是宽裕,两个人就难免拥挤。

于是不得不紧挨着,隔一层被褥,和另一个人。

她睁着眼,看房顶,睡不着,想食肆的生意、侯府里接下来的安排。

裴行阙也睡不着,拘束着,躺在那里,想梁和滟。

两个人各自睁着眼,躺同一张床上,想不同的事情,相对无言,世间夫妻,哪里有像他们那样的。

“侯爷也睡不着?”

梁和滟撑起半边身子,抬起手臂,摸他额头,一帖药喝下,温度已经降下去了,他脸色也至于纸一样的单薄苍白,她摸了摸,起身,把近前的水拿来,一杯给他,一杯给自己,慢吞吞喝了,又去接裴行阙手里的杯子:“在这里睡,不习惯?”

她问得平淡,裴行阙听出不是想跟他长谈的意思,更像是渴了,起来喝口水,发觉他没睡,顺便问一句。

于是只摇头:“没有,白天睡太多了。”

梁和滟嗯一声,躺回去,背对着他,脸半埋在被子里,不再讲话。

裴行阙还保持着喝水的动作,半晌没有动——这个角度,可以看到她一点侧脸。梁和滟的眼是丹凤的形状,眼皮也单薄,上挑着,棱角分明且尖锐,显出不好惹的样子。

他们成婚那日,他其实没有醉到不省人事的程度,只是懒怠至极,不想和那群人再敷衍下去,于是酒杯倾倒,作出昏昏沉沉的样子,被推搡着倒在她身边,听她干脆利落地打开那些登徒子,语气冷淡。

叫人很喜欢。

此刻睡下,眼皮垂落,那些凌厉冷峻的视线就都藏着,鬓发散乱,有几缕横在眼前,遮挡着,连带那棱角都显得柔和起来,像落在她身上的溶溶月光。

干干净净、漂漂亮亮,又叫他想起他雪地里见过的小娘子。

裴行阙垂了垂眼,指尖微抬,想去触碰,又怕脏污了月亮。

最后只有收回手。

一夜少眠多梦。

梁和滟醒的时候,裴行阙已经坐起来了,脸色依旧不好,苍白惨淡的,她伸手,去摸他温度:“不烧了,等等再吃一帖药,就没事了。”

说完,她坐起来,换衣服。

“县主换了府里采买?”

换过衣服,裴行阙站起身来,咳两声,慢慢问她。

梁和滟嗯一声,问他怎么看,裴行阙摇摇头:“我对市价不太清晰,不过他递来的账本,每月我也有看,若真照那样算,只怕京中有半数人,都是食不果腹、衣不蔽体的。”

顿一顿,他慢慢补充:“下月十五,会来人送家书给我,可能是宫里内侍,也可能是……”

他后面的话没有讲下去,但梁和滟晓得,他是说得那群欺辱他的皇子皇孙、容清之流。

“我听闻,最近周、楚之间,不太平。”

裴行阙咳一声,慢慢补充。

这事情梁和滟也听闻了,明白了他意思:“我晓得了,会在那之前把事情解决了,不叫遇上那群人。”

裴行阙的家书,多是他父母亲所写,虽然说是家书,但送来之后,总要被翻阅许多遍,留无数拓本,研究里面有无暗藏什么讯息,翻得纸页卷毛边儿,才会送到他手里来。

若无意外,这信自然是随便一个内侍来送,但若信送来后,周楚之间忽然闹出什么争端来,那这信,就是太子之类的来送了。

这中间,有点渊源。

这事情,她是听幼年玩伴卫期讲的。几年前卫大将军驻守边地,有楚人越境。这原本是一件小事儿——两国交界之处,偶有摩擦,实属难免,且并无人伤亡,原本是会小事化了的。但恰好当时太子奉命巡边,被惊扰一番,自觉丢了面子,又无处可撒,于是回来之后,就登门定北侯府,把裴行阙折辱一顿,据说那一次几乎下去半条命。

梁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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