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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节

 

但这样的沉默只是暂时,他极快地兴奋道:“有?没有?火折子?,你拿来给我。”

“你要做什么?”

她问。

可他不停催她,说:“你只管去拿,去吧去吧。”

他甚至将?她转过?身,推着她的肩膀,让她进屋去。

她没法子?,只好折返屋里,取了火折出来。

而后又被他拉到杏树下的一处角落,那里有?一只大?水缸,盛夏时会飘浮粉紫的水莲,此时因严冬的到来空空如?也,一层薄冰之下,隐约有?小鱼游动。墙角的冬草也被积雪压弯了。

院角坑洼,他将?自己的袍摆铺落青石一角,而后将?她拉坐下来。

今日他进宫,穿着也比往日更加矜贵华丽。

墨绿色的水纹绸上满是若隐若现的唐草纹,肩膀处也有?金银线绣的麒麟纹。

他毫不在意地任自己的衣袍被她垫坐。

“你别挪了,坐这儿,别脏了你的衣裳。”

他皱眉,不满她要往一边坐去,又赶紧将?那根烟花从袖里掏出来,往她面前送,“这是我从宫里拿来的,很好看,想给你玩。”

“快拿着!”

他硬着塞进她手里,将?火折擦燃,点燃了那根烟花。

芯子?一触到火,冒了星子?,接着往下烧去,烧到底,碰到那冷冰冰的漆黑火药,砰地一声,乍然?窜起一束璀璨的焰火,色彩斑斓,耀眼夺目。

滋滋的微响里,迷离的火光中。

他扬眉笑望着她,眸里只倒映她一人,嗓音温柔。

“曦珠,新年快乐,岁岁平安。”

那刻,她仿若看见另一个影。

大?雪之中,他不知为何提前从宫宴回府,从袖里拿出一封红色的压岁钱来,递来给她,很平淡的笑,“新年快乐,岁岁平安。”

他们?重叠在一起,也在焰火燃尽时,彻底遁入黑暗。

“好不好看?”

就似急于得?到夸奖,他问。

曦珠的眼睛有?些酸胀,却?笑着点了点头。

在那个第一个来京的新年,她听着这片陌生?之地的欢庆喜声,似是被遗弃在这个偌大?的公府,直到他的归来,那个压岁钱,她才知道,还有?一个人记得?她。

“宫里的宴会一向规矩多,无聊得?很,若非一定要去,我想陪你过?年,我们?可以一起溜出去玩,西边坊街今夜可热闹,好多摊子?可以逛。人也好多,我回来时都得?绕道,但现下天都晚了,要回来时碰到爹娘,被他们?瞧见不好。”

“不过?上元节可以出去,你还是头回在京城过?这个节日,到时我想个法子?,带你去玩,好不好?”

“对了,你今晚都吃些什么了?”

……

他语调既平常,又兴起地问着她,时不时要侧目看她,后来索性撑着下颌望她。

即便她甚少答话?,他也仍是笑吟吟的。

“其实我就想和你这样坐一会,哪怕什么都不说。”

在她又一次缄默时,他这样说。

接下来,果真不再说话?。

他安静下来。

他们?在那个偏僻的角落,无言地坐了好一会。

成?片的烟花在空中大?肆放开,翻来神瑞二十四年,正月初一终于来临,隐约有?人声混在其中。

卫陵慌了下,忙说:“他们?回来了,我要走了。”

她起身后,他的衣袍下摆已经皱巴地不成?样子?。

他随意拍了拍上面的灰尘,道没事?,洗洗就好了,跟着三两下攀到墙上,靴底一踩,窜到了墙头,扭头回望,留恋不舍地道:“我走了啊?”

她仰起脸,轻道:“好。”

他笑,“别忘了上元带你出去玩。”

话?落,翻身跃下。

曦珠在那里站了许久,直到大?雪飘落下来。

她看向空荡荡的青墙上,唯有?一处残留的印记,昭示他曾来过?,也正在被迟来的白雪覆盖。

伏祸端

自镇国公回京, 从各地得到?消息的人都往公府门前凑,每日送上门的拜帖和新年贺礼堆满了门房。

偏正月初是走亲访友的时候,杨毓自宫宴回来的第二?日就开始忙碌, 还要为初十那日丈夫办宴费心。

请帖发放,座位安排,装点布置, 礼节训导,菜肴碗盘, 戏班乐伶, 甚至要定下唱曲戏幕。两个儿媳都在身边帮衬。

卫旷因经年伤病, 得了皇帝允准的休假一月,二?月假毕,便要前往军督府任职都督同知,督备军器局武器制造。世子卫远授佥事, 于上元翌日十六上职, 巡视京中三大营的军纪,协将士训练。

北疆狄羌暂时消停, 却要防备将来战事。

卫度身在户部?,从去年年末起,就在为年初的财务,与部?里的几个大人,和其他五部?争吵不休。

去年底起, 京城以北, 夹缝北疆军防线的七八个县城大雪成灾, 压垮房屋, 冻饿死不知多少人,需拨款赈灾;今年江南贯通北方的几条河道需要修理整改, 另迁移百姓需要银子?。

还有东南峡州,海寇闹地比去年更厉害了,那个傅元晋也向朝廷要粮秣兵甲。

皇帝头疼不已,本?想着与狄羌休战后,可以匀出银子?修宫观。这下可好,督察院的几个御史?,还有六科的人,只差没将手指着他鼻子?破口大骂了。

前两日西北那边,巡抚秦令筠传奏折回京,说黄源府匪患已是十分严重,竟有官匪勾结,欺上瞒下,残虐当地百姓,并?将名单附于其中,已定?下处理之法,只事情重大,需今上裁夺。

一连几日,为着这些事,内阁就没消停过。

“沙门关?要守不住了!”

“程庞带三千甲军过来了!”

“圣上御旨,此诏宣众时,即刻卸去镇国公府卫陵提督之职,押送京城,受审三司,延误拖时,立即处决。”

“京城怎么办?太?子?还在京!”

“不好!刘慎安投敌,领着羌人打过来了!”

“卫陵,成王败寇,这怨不了我,也怨不了姚家,要怪就怪太?子?气数尽了,你?卫家气数也尽了!”

“我们反攻回京,还有一丝胜算!”

“不行!城池沦陷,那万万数的百姓要如何!”

“大人,快做决策!”

“快做决策啊,我们的性命都在您手上啊!”

“援兵!援兵何处!”

……

零碎的,染血的一张张脸从眼前晃过,卫陵仍旧平静地给海东青喂食,是大哥此次从北疆带回来送给他的。

头羽纯白,双翅缀褐斑花纹,眸如电,爪似钩。正蹲在枝丫上,低头拣食他手里的牛肉块。

前世最后一次见到?这只鹰,却是曦珠几乎舍命送往北疆的那封信时。

她在等他回京。

“可是你?为什么没有回来,你?明?明?答应的。”

“我一直在等你?,一直在等你?啊。”

那日,她醉倒在他怀里,攥着他的衣襟痛哭。

手上忽地被锋利的喙啄了一口,皮肉破开,殷红的血流出。

阿墨过来时,恰见这幕,不由小声?惊呼。

“什么事?”卫陵问。

阿墨也不先咋呼,将姚家送来的请帖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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