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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节

 

穆阎这声音厚沉洪亮,如钟如磬,纵使佩玖两脚生风似的快,耳朵还是没能逃过。顿时一抹羞赧浮上面颊,只觉炙热滚烫。

从穆伯伯和娘的房里跑回汀兰阁时,恰巧可路过玉泽苑。佩玖小兔似的跑着,就听到旁边一声唤。

“玖儿!”

佩玖回头,见是穆景行,只得驻下了步子,转身快速在脸上抹了几下,生怕先前哭过的样子被穆景行看出。

听到穆景行的脚步走至跟前儿了,佩玖也笑嘻嘻的转回头来,唤了声:“大哥。”

听到这声“大哥”,穆景行不由得发怔。这么好听的话,他已好几日未听到过了,佩玖这是当真不生他的气了?

“玖儿,你……”穆景行想问她是否真的不气了,可又觉得问了才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便转了个话锋,问道:“你这是去做什么,跑的这么快?”

这问题,佩玖有些不想答,便笑着反问:“大哥又是站在院子里做什么?”毕竟他先前若在屋里,也不会看到她了。

穆景行脸上冷了下,他也不想答这问题。他总不能如实相告,他是去看她了,发现她不在房里,便只好一直在这等着她回来,佯作巧合。

见大哥不说话,佩玖也不想细究,倒是突然想起另一件要事来。便紧张的咽了咽,极认真的看着穆景行,问道:“大哥,玖儿想问你一个问题,你想清楚了再回答好吗?”

她这般郑重,穆景行突然有些看不透了,好奇道:“你想问什么?”

迟疑片刻,佩玖重又捊了捊话意,才谨慎又羞怯的问出了口:“若是玖儿与大哥的关系,可以更进一步……大哥可乐意?”

是的,她想到了穆伯伯方才说的,要寻个日子将她录入穆家族谱之事。

之前总是她在拒绝,并不知大哥与樱雪是否欢迎,所以她想旁敲侧击的探一探他们心意。

春风骀荡, 吹拂着佩玖鬓边的碎发飘摇。

那柔顺的青丝时而拂上眼帘, 与长长的睫羽交合。时而拂至腮边, 在白腻的肌肤上撩出一小朵粉云。时而又拂到唇上, 贪慕的流连在红菱似的唇瓣儿间……

惹得人妒媢丛生。

就痴痴的凝着这幕, 穆景行良久未回话。

“大哥?”

佩玖又唤了声, 穆景行才好似幡然醒来。接着便不自禁的咽了口, 不知何来的回甘生津之意。

她突然问他这种话,显然是听到了他昨夜的那些念叨。不过在穆景行看来,佩玖非但没有畏怯之意, 似乎……似乎还对此有所期待?

若真如此,穆景行倒很是庆幸。庆幸佩玖昨日醉酒,庆幸自己将心中的话说了出来, 更庆幸佩玖听到了。

“玖儿, 你……你可是知道了什么?”穆景行小心翼翼的试探。

佩玖眼中一怔,大哥说这话, 倒好似他也知道了什么是的。她素来知道许多事都逃不过大哥的法眼, 却也未料到果真凡事如此。

这样一来, 佩玖倒显得有些不好意思了。心忖着穆伯伯也只是堪堪才说挑个吉日, 并没定好具体日子。再说还是笑着说的, 谁又知是不是打趣逗她的话呢?

她不该如此就急着当真的, 还认认真真的来问大哥……

想到这儿,佩玖突然觉得自己有些蠢,略显羞涩的低了低头, “没, 没什么,还是等日后再说吧。玖儿先回去了。”说罢,佩玖便抬脚往隔壁去了,始终没有再抬起头来看大哥一眼。

望着那个荏弱的身影轻轻跑开,穆景行的眉心骤然跳了下。

她真的听到了。

回了房,穆景行将床前的帐幔拉上,端坐于床前,静静冥思。

厚厚的锦缎帐幔恰到好处的隔绝了正盛的金阳,帐子内黯淡无光,最适宜将没头绪的事情捊扯个明白。

佩玖已至十六,正是碧玉年华,父亲与继母之前一直在尽心为她物色良人,张罗亲事。自从那日他将这担子挑了过来,他们才稍稍消停了些。

可是他能拖一月、两月,却绝非长久之计。

之前他不敢对父亲与继母提及心事,除了怕他们不同意外,更多的还是怕吓到佩玖。他原是想着徐图缓进,先加深佩玖对他的依赖,再谋其它。

而如今,佩玖竟意外听到了他的心意,且并不抗拒!

如此,是否到了该向父亲提及的时候?

说起来,佩玖虽打四岁半就跟着继母进了将军府的门,但一未拜祭过穆家先祖,二未将名字录入穆氏族谱,三未改口喊穆阎为父亲。

这“继妹”也不过就是个口头上的说辞,从未正式入了穆家的门。

如此,他与佩玖之事,便也算不得什么违背伦常。

想及此,穆景行情不自禁的笑了起来,削薄的唇角微微翘起,明媚的似能照亮帐子里的黯淡。

他蓦地将手伸入软枕下摸了摸,摸出一方帕子,正是佩玖那日用过的那块儿。即便后来放在书房险些被佩玖发现,可他还是没忍心将它扔了。

穆景行一手握着那帕子,一手在上面轻抚。绵绵软软,好似那晚握着玖儿的手。他突然摇摇头,自嘲的笑笑,将帕子又放了回去。

他这是痴傻了么?竟对着一个死物视若珍宝。

可笑,可笑。

穆景行起身,撩开帐幔,顿时被那耀眼的金光刺了下!他伸手遮挡在眼前,那金线从指缝儿间穿过。

他缓缓将手移开,逐渐适应了那光,那亮。他笑笑,未来的路,他终于看清了。

他明日同父亲一同下早朝后,便要向父亲提及此事。成败在此一举,然而他没有败的余地。

他的底限是玖儿,他的命也是玖儿。

翌日早朝,梁文帝端坐于龙椅上,百官下跪,山呼万岁。

梁文帝着众卿免礼。

如每日早朝一样,臣子们依官阶纷纷上奏自己所掌之事,或需批复的,或需示下的,有序进行。

轮到兵部尚书曹衍时,曹衍神色凝重的将夜半收到的八百里加急呈上。

梁文帝阅过后,竟是双手微微发颤。他将手中文书放下,神色略显惶惶:“北境又起动荡,且这回羯人勾结了鲜卑、匈奴,三方联手,来势汹汹……”

说罢,他求助般扫一眼台下,“众卿可有何良策应对?”

圣上面庞圆润且保养得当,故而四十有六的年纪也看不出半点儿衰颓之相。倒是今日一着急,额前眼尾沟壑丛生,显露出些许苍老之态。

穆阎眉头深蹙,心道胡人尤擅骑射,若非他那年膝部落了伤,太医嘱咐他切不可再骑快马,他倒是真想再披战甲,再握战刀,亲自上阵教训一下那些宵小!

伤痛事小,他可以不在意。然而却总有人替他在意着。

“臣愿为陛下效劳!”穆阎出列,拱手跪地。

果不其然,曹衍见状立马也跪了地:“陛下!穆将军虽战功彪炳,能征惯战,但自将军膝骨受伤,便不适宜再骑马带兵!”

穆阎心下笑笑,面上却是未表现出来。这个老东西,整日里拿他这点儿伤作话头,就是不想看着穆家频立汗马功绩,成为举国军事上的唯一倚仗罢了!

“是啊,穆将军忠君爱国一片赤诚之心,朕是明白的,可也还是要兼顾着自个儿身体。”梁文帝虚伸着手指,点了点穆阎,显露出对爱将的关切疼惜之情。他虽比穆阎年长五载,但穆阎这二十年在战场上,身体糟的厉害。

穆阎谢恩后默默退回原位,面上毫无波澜。头几年遇到类似状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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