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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8节

 

马车走了几个时辰就到了正午,停在了一处叫做潘家镇的地方。

姜家的两个女仆和桑妈妈先下了车,在车外向姜暖说道:“请姑娘下车,吃了午饭好再赶路。”

里头坠子也打起了帘子,和铃铛两个人先后下了车。

姜暖不是那些娇小姐,她不用人扶,自己单手撑在车上轻轻地跳了下来。

姜家的两个仆人互相看了看没说话。

进了酒楼,给姜暖要了个雅间。随行的那几个男仆就在楼下的大堂里吃。

姜暖则在一众侍女婆子的簇拥下上了楼,姜家的那两个仆妇很是殷勤。

一个抢着用滚水洗刷杯盘,另一个则又把本就打扫干净的桌子又擦了一遍。

“咱们姑娘真是得人心,瞧瞧姨奶奶一家人人舍不得,咱们瞧着也怪不落忍的。”来接姜暖的下人中,潘妈妈是领头的。

她的年纪和桑妈妈差不多,不过看上去却比桑妈妈年轻不少。

“可是呢,咱们姑娘在姨奶奶家住了这么多年,热剌剌地说一声走,谁能受得了。”旁边的大有媳妇也说道。

“不过姑娘也别太伤心了,等到了京城,叫二小姐和少爷陪着你各处逛逛,姐妹们熟悉了,乐子多着呢!”潘妈妈又说:“不是我老婆子夸口,咱们夫人真真是最慈爱的,自从回到京城时,常念叨起姑娘,总说该接回家来的。”

正说着,小二已经送了几样简便的菜肴上来。

坠子赶忙迎到门口,从那小二手里把托盘接过来说道:“你就在门口等着,别进来。”

那小二自然是懂规矩的,一看就知道是官家小姐,哪里还敢造次。

又过了一会儿,饭菜都上齐了。她们这个雅间里一共设了大小两张桌子,姜暖自己坐一桌,另一桌是给下人们的。

“你们二位也留在这屋里吃吧,别下楼去了。”姜暖对潘妈妈和大有媳妇道。

“这可使不得。”两个下人连忙摇头:“怎能如此没规矩呢!”

“我们这桌子反正也坐不满,”桑妈妈说道:“你们便是下去了,总不好和那些男仆人一桌吃饭。”

那两个人听了便谢了姜暖,坐到桑妈妈她们那一桌上去了。

若是平常居家,必然是主子吃完了才轮到下人们,可因为是赶路,也不讲究那么多了。

姜暖心绪不佳,所以吃的很少。

铃铛怕她半路上饿,便把桌上的几样点心用手帕包了,带上车去。

“姑娘躺下歇歇吧。”上了车后,铃铛把车上的枕头放平,让姜暖躺在上面。

“你们两个也躺下歇歇,坐在车上晃荡得骨头疼。”姜暖自己躺下,也让两个丫鬟躺下歇着。

那两个丫鬟便在她脚下打横,可喜这段路还算平坦,车上铺的又厚。

姜暖昨夜睡得不好,早晨起的又早,到这时终于觉得困倦,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番外 暖(三)

转眼又过了三天。

无外是晓行夜宿,饥餐渴饮。因无甚要紧事,故而这路也赶得不急。

这天晚上,一众人歇在一处叫做马家店的地方。过了二鼓,人人都歇下了。

姜暖躺在床上了无睡意,许是那月色太好了,明朗朗地照进帐子里来,让她想起了许多事。

想三月三上灶,大伙儿一起包荠菜馄饨。想夏天在庄子上避暑,下水塘里摸泥鳅。想中秋前抱了长竹竿打枣,红彤彤的枣子下雨一样落满地。还有冬天初雪围炉,坐在暖炕上吃羊肉喝糯米酒。

越想心里越空,那睡意像是被偷走了一样,一丝一毫也不见。

外间桑妈妈的呼噜声已经响起多时,门口睡榻上,坠子的鼾声悠长平稳。

铃铛睡觉一直都格外安静,姜暖不确定她睡着没有,所以轻轻咳嗽了两声。

那边没有动静,姜暖于是知道她也睡熟了,否则必然要问自己喝不喝茶的。

掀开床帐,姜暖轻手轻脚下了地,来到窗边。

草木的清香被晚风送进来,那月亮端端正正地挂在中天,无遮无拦地泼洒着银辉。

很远的地方有人在吹笛子,笛声被风吹得断断续续,听不大清。

清辉映照下的街道空无一人,只有树的影子。

一个念头从姜暖的心里冒出来,就再也压不下去了——她想到外头去。

什么也不做,就是走走。

姜暖顺着窗子爬了下来,脚刚一落地就觉得外头着实凉爽,夜风浩浩荡荡地吹着,她不禁惬意地眯了眯眼睛。

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心底沉闷的感觉似乎变得轻快了一些。

姜暖顺着一条街信步徐行,一边走一边大口的呼气吸气,仿佛这样就可以将自己心中的抑郁吐出来。

临走前姨母一再叮嘱她要稳重懂事,不可以再像往常那般跳脱随意。

她知道姨母说的对,更是为了自己好。

可性子这东西是天生的,她不确信自己真的能改过来。

不都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吗?

姜暖从小在外祖母和姨母姨夫身边长大,家里人都性情朴直,心地良善,她自己也是个直性子。

姜暖不喜欢读书,家里也没什么读书人,她父亲倒是进士出身,只是从小就没跟她住在一起。

外祖母家人从未说过父亲的一句坏话,可这也挡不住姜暖心里有个疙瘩。

当初她母亲留在登州,没有陪父亲去上任。

父亲走的时候,原本是带着个姨娘的,为的是路上方便照顾。可到了任上不久就又纳了妾,接连生了一儿一女。

那时候,姜暖的母亲正缠绵病榻,却还想着有朝一日养好了病,去和丈夫团圆。

那个在岷州纳的妾室原本是被流放的官宦之女,后来皇上开恩,他家又复了荣。再加上姜暖的母亲已经去世,所以父亲便将这个妾室扶了正,就是如今的孟氏。

孟氏所生的大女儿,只比姜暖小了一岁多。

她想不通,难道父亲就不惦记着母亲的身体吗?身边又不是没有人照顾,却那么急不可待地又纳了一房新姨娘。男人的心里到底是在想些什么呢?

有人说男人总要纳妾的,这是人之常情。

姨夫和姨母成亲十多年,姨母并不是容不下人的,可到现在连一个妾也不肯纳,可见人和人终归是不一样的。

她那个继母和弟弟妹妹不知都是什么样的人,是否真的像潘妈妈她们说的那样好呢?

姜暖胡思乱想着,不知不觉走出了很远。

等她发觉自己走的路有些偏僻的时候,已经看不到自己住的客栈了。

这是一条窄窄的胡同,南边的墙很高,似乎是一座庙宇的后院,北边则是荒圮的废园,墙垣残破,草深树高,把月光遮住了大半。

姜暖的心忽然就缩紧了,她觉得这地方不是久留之地。

就在她转身的时候,从暗处走出一个人来,他脚步很轻,但姜暖还是听到了。

她不由得加快了脚步,但那人更快,几步就追了上来。

姜暖正在犹豫是快跑还是回头,一个冰冷坚硬的东西已经抵上了她的后心。

她知道,那应该是一把未出鞘的匕首。

“姑娘留步,”那人的声音比匕首还要冷和硬,且不是中原人的口音:“身上可带了钱吗?”

姜暖是个姑娘家,但外祖父和姨夫都是武官,她自幼听过一些战场和江湖上的事,知道自己是碰见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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