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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5节

 

“不用, 住招待所都有。”乔薇说,“差不多了。以前吃的药如果有方子,把方子带上。”

支书一拍大腿:“对对!”

又对那三个人说:“愣着干啥,柱子去收拾东西去。”

“柱子娘, 叫你媳妇们张罗午饭。”

“乔薇, 刚才说的,咱再细说说?”

村支书在一个村里一言九鼎没人敢不听, 他安排了,严磊娘和严柱就慌忙去了。

严磊爹还干坐着,也不知道自己该干啥。左看看右看看,端起碗想喝水,又怕尿尿疼, 忍着不敢喝, 放下了。

乔薇这才说:“现在的这个情况, 是从去年五月的八届十一中全会开始……”

这个时候因为信息的闭塞, 其实很多人都是一种混乱的状态,很多人都是知道这里出个事那里出个事, 但对全国到底怎么一个情况是很茫然的。

很多人就是随大溜。省里这样了,市里就跟着走,市里这样了,县里跟着走。

北京上海这样了,全国跟着走。

乔薇已经获得村支书的支持,就不再使用让人云里雾里听着高深却难懂的词汇,用尽量简洁易懂的语言,将她所了解的全国局势客观讲述了出来。

这时候很多人只看到冰山一角。严庄这个小地方的几个村干部却有幸从穿越者那里窥见了全貌。

今年从县城看到的许多困惑不解的东西都从乔薇这里得到了解释。

村支书也是多年的老革命了,当年扛过枪,此时却生出一种洪流扑面抗拒不得的渺小感。

他长长叹了口气。

有人想张嘴说话,乔薇却摆手:“我们不讨论这些。大家知道是怎么回事就行。前进的方向不由我们来决定。反正大家伙记着,咱们就跟着上级走,上级跟着他的上级走,就行了。”

她没有做任何评论,她只是给大家把整个运动的起因、走向和大事件捋了一遍,把时间线串起来,让大家知道原来县城里突然那样是这样的原因。

信息汇总而已。

支书点头:“中。”

乔薇又说:“二叔,趁着大家伙都在,咱俩把那个事交待一下?”

村支书精神一振:“中!”

乔薇从随身的军挎包里掏出一个信封。

“严磊十四岁就离家了,到现在已经十多年了,在外面流血流汗,一天都没忘记过咱们严庄。他人虽然不在严庄,他的根是在严庄的。”

“听您说咱们大队的农具都已经老化破损,但因为大队的生产效益不好,没有能力换新的,公社给出的采购指标都不敢接。他睡觉都睡不踏实。”

“这里是一百块钱,每一分都是严磊在战场上出生入死才挣出来。他让我把这钱交给二叔,这钱就捐给咱们大队,用于农具购买。”

乔薇欠身上前,把信封双手递给了支书。

支书也是扛过枪的人,听到出生入死,感同身受。男人在外面当兵有多不容易,战场上分分钟没命。村里一些人光知道眼红严磊在外面当干部,不想想人家这干部是靠命博上来的。

当年那个谎报了年龄的介绍信,还给他给盖的章。

支书眼睛湿润了,接过来,保证:“你叫磊子放心。一分钱都不会浪费,一定会用到大队的生产上!”

他接过来,又反手递给另外一个人:“会计,你收着。”

会计当场打开,抽出来十张十元的人民币,确认:“是一百块,回头我就入账。”

严磊爹看着那一百块钱,从儿媳妇的手里流到了村委会的手里,嘴唇忍不住动了动。

可这件事仿佛又根本没有他置喙的余地。

儿子、儿媳、支书,这三个人似乎没有一个人觉得这么大一笔钱,应该问问他这个当爹的意思。

儿子不在,光是支书他都不敢开口了,这个儿媳气派比支书还大,支书在她面前都只有连连点头的份。

严磊爹嘴唇动动,最终也没敢说什么。

门口和院里挤着一堆的看热闹的人大哗。

一百块啊!

多么大一笔钱!

农村和城市很不一样。城镇户口每个人都有单位有工作岗位,所有每个月都有工资拿。

农村没有啊。是要辛苦干一年的农活,到年底才结算。他们到手的钱是根本没法跟城里人比的。

差一点的人家,一家子也未必能有一百块的存款。

这么多的钱,严磊说捐就捐了。

乔薇端起碗喝了口水。

捐钱这个事,倒不是单单为了这次。这其实是严磊早就想做的事了。

中国农村走出来的男人,几乎没有人没这个梦的——衣锦还乡,修路造桥,立碑记名,祠堂供奉。

从农村出来没有去做这些事的男人,肯定是没有能力去做,而不是不想去做。

农村男人的乡土情结之深,是城市人难以想像的。

这个消息很快就传到了厨房里。

乔薇的三个妯娌都懵了:“啥?一百块?她说捐就捐了?”

严柱媳妇只觉得心肝肺都在疼。

一百块啊!

“嫂子,她咋能这样!”

“嫂子,你可是大嫂!你得说两句!”

两个弟媳撺掇严柱媳妇。毕竟她是长媳,大嫂。

但严柱媳妇也不是傻子,她刚才去给堂屋送了一回水,她那个二弟妹在那里说着什么她根本听不懂的事,支书、主任他们却都听得聚精会神。

根本没她插嘴的地儿。

她忍住气:“等她给爹看完病,咱们再跟她算账!”

午饭竟然还不错。

必须得说农村要是还有什么强过城市的地方,也就是吃上了。比起城市现在的限量配给、计划供应,农村人的吃食是自给自足的。

饭桌上只有乔薇一个女人。

她问了一句:“我娘……”

严磊爹先说了:“你甭管她,她在厨房吃。”

妯娌们也根本看不见,应该都是在厨房吃。

甚至乔磊的两个弟弟也没能混上座位,桌上严磊家只有严磊爹和严柱有座位。

乔薇是主客,其他的以村支书为代表,都是在村里有头有脸的人物。

桌上,严湘的吃相和礼貌令他们赞叹。

“就没见过这么干净的娃。”

“真讲究。”

中间有个妯娌过来堆着一脸笑还想把严湘带走去厨房吃:“走,跟你哥哥姐姐们一起。”

不用乔薇说话,一桌男人挥手:“去去去,让他在这儿,让他在这儿!”

那个妯娌只能带着僵硬的笑走了。

乔薇摸摸严湘的头。

有支书在安排,这边的事都不用乔薇操心。

吃完饭,车已经备好了,换了头健壮的骡子。

乔薇非常庆幸现在严磊爹还能自如行走。要是不能走了,才真是大麻烦。

她记得以前看过这个时代的电影,不能走动的病人,得村里十几个青壮男人用板子扛在肩头,轮流扛着走几十里地去县里看病。

那还是肯看病的。

还有更多有病不看直接等死的。

严磊爹、严磊娘和严柱都上车了。

严磊娘特别惴惴:“我也要去啊?我必须去啊?”

听说去省城,她是非常忐忑的。她这辈子最远的就是去过一趟县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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