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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节

 

皇后不悦:“荒谬!一个侍妾罢了,若是让人知道他独自回宫……”

沈昭侧目转眸,轻声:“母后,佟知县和董大人如今都被三弟关押,若是三弟回京一事被人知晓……”

他收住声。

皇后瞪圆一双凤眸:“你是想……”

若沈砚独自回京之事人尽皆知,皇帝定不会继续由他为闽州一事善后,到那时,她只需多安插些人手,自然能救出想救之人。

皇后心烦意乱,心乱如麻。

沈昭拱手:“母后,三弟才立了大功,纵使私自回京被父皇知晓,左右也不过是关几日禁闭,罚罚俸禄罢了。可若是董大人……”

两害之间取其轻。

思忖片刻,皇后似下定决心,朝宫外高扬一声:“来人!”

侍女匆匆推门而入:“娘娘可是有事吩咐?”

皇后面色淡淡:“你去三殿下府上一趟。”

园中阴雨惆怅,雨珠滴落。

皇后侧身,视线缓缓望向窗外,糊着软烟罗的纱屉子朦胧。

“就说是本宫的话,宋姑娘虽然还未进府,到底也是在三殿下身边伺候的,丧事不宜过简,省得寒了他人的心。”

……

京中连着多日不曾见晴。

鸦青色的雨幕灰蒙,雨丝摇曳在半空。

三殿下府前门可罗雀,只有三三两两宫人在廊檐下走动。

宋令枝的棺木留在后院,灵前只有一个年幼的丫鬟,一身灰扑扑的,满脸的稚嫩单纯。

灵位上刻着宋令枝三字,她抬眸,颤巍巍仰头看了一眼,又飞快收回目光。

先前服侍宋令枝的秋雁在火中丧生,尸首烧得黑黢黢的,面目全非,管事看不下去,花了几两银子,让人抬出府,随便在野外找块地埋下。

宋令枝在京中无亲无故,得脸的丫鬟又不愿干这事,守灵一事只好落在二门一个小丫鬟身上。

纸钱在手中,连着三回,都不曾点燃。

小丫鬟声音直打颤,在冷风中瑟瑟发抖。

府上人人都说,宋姑娘死得蹊跷,怕是冤魂不散。

“宋姑娘,您且安心去罢。我同你无冤无仇,日后若是去了地下,也别……”

倏然,狂风卷起,灵前燃着的烛火忽然被吹灭,白幡轻拂,小丫鬟吓得没了半条命,手中的纸钱洋洋洒洒落了一地。

小丫鬟尖叫一声,连滚带爬往外跑去。

出了门,猝不及防迎面撞上一人,小丫鬟吓得惊呼连连:“鬼鬼鬼啊!别找我别找我,走开走开走开!”

云黎双眼泛红,本想最后来瞧宋令枝一眼,冷不丁被小丫鬟吓得魂飞魄散。

她捂着心口惊魂未定:“乱嚷嚷什么,看清楚我是谁。”

是个人,还会说人话。

小丫鬟颤抖着松开手,瞧见是云黎,连连伏首跪地,磕头:“奴婢有罪,惊扰了云姑娘,云姑娘大人有大量,饶过奴婢这一回。”

云黎红着眼睛,没兴致同一个丫鬟纠缠。

穿过影壁,灵前冷冷清清,纸钱散落一地。

小丫鬟垂手侍立在下首,灵前荒凉,只有他们三人的身影。

云黎拈香跪地,拜了三拜。

左右环顾一周,竟是只有小丫鬟一人,旁的奴仆一个也无。

她深吸口气:“不是说今日出殡吗,其他人呢?”

小丫鬟战战兢兢:“奴、奴婢不知,兴许是有别的事耽搁,迟了些。”

云黎震惊瞪眼:“胡说八道,当下还有旁的事比你家姑娘出殡还重要?想来是三殿下不在,你们故意敷衍搪塞。如若三殿下不曾离京,我看你们可有这样的胆子糟蹋主子!”

小丫鬟吓得伏首跪地,连连磕头:“云姑娘恕罪,奴婢真的不敢有一丝一毫的隐瞒,宋姑娘病逝的消息早就传到了闽州,是三殿下亲口说……说丧事一切从简。”

声音愈来愈低,小丫鬟低着脑袋,不敢抬眸对上云黎的视线。

云黎目瞪口呆。

虽说人走茶凉,可沈砚未免冷漠了些,竟连丧事也如此草率敷衍。寻常百姓都是七日出殡,宋令枝只停灵五日便罢了,如今竟连最后的体面也无。

她拂袖:“你们的管事在哪,今日出殡,再怎样,也不能任由棺木摆在这……”

话犹未了,忽然闻得前院一阵喧嚣。

一众宫人匆忙跑来,手上捧着瓜果白烛。

转眼之余,宋令枝灵前摆满了祭拜用的瓜果,好几个奴仆婆子身着丧服,跪在灵前哭丧,嚎啕大哭。云黎只觉莫名其妙,余光瞥见晃晃悠悠朝这跑来的管事,她伸手拦住人:“这是在做什么?”

管事连声道:“云姑娘不知道,宫里来旨了,说是宋姑娘伺候三殿下有功,丧事不宜过简。”

云黎一怔:“那今日的出殡……”

管事朝皇宫的方向叩首:“皇后娘娘念宋姑娘有功,特允其停灵七日。”

……七日。

跟在云黎身后的魏子渊忽然扬起头,眼中掠过几分错愕。闭息丸的药效是十日,本想着宋令枝今日出殡,他可趁沈砚不在京偷偷将人接走。

不想皇后忽然来旨。

刹那,本来门可罗雀的灵前来了好些人。大多是些小官小户,或是家中的庶子庶女。

云黎往后退开两三步,她本是为送宋令枝最后一程才来。

转首,蓦地瞧见自家护院站在下首,魏子渊背对着自己,云黎看不到他脸上真切的表情。

只知道魏子渊垂首,盯着棺木中的宋令枝。

少顷,好似才回神,转身寻云黎,他满脸歉意:“云姑娘。”

云黎不以为意:“走罢,先回府。”

夜间下了几滴雨,天色未明之时,遥遥的,空中响起一阵马蹄声。

由远及近。

长街湿漉漉,马蹄溅起一地的水珠。

路人纷纷抱头避让,深怕挡了贵人的路。

为首的人一身竹青色宝相花纹圆领袍衫,身后跟着数十人,个个面容冷峻,腰间佩刀,凶神恶煞。

马蹄踏破长街的安静。

有人好奇探出脑袋,同街坊邻里交头接耳,窃窃私语声不断。

“刚刚那些人,可是金吾卫?这是哪里又出事了?”

“瞧着是往三殿下府邸去,不会是三殿下从闽州回来了罢?”

“少胡说,闽州的事还没好,三殿下现下回来作甚?”

“怎么是我胡说了,三殿下府上出了那么大事,我可听说那姑娘还没入门,人就没了,三殿下急着回来,应该就是为着这事。”

“那姑娘可真真是没福气,这样好的人家,竟然还错过了。这几日三殿下府邸的高僧,可都是皇后娘娘请来的,到底是娘娘仁慈心善,竟还请了高僧做法事。”

“我也听见了,那动静可大了,隔着几条街都能听见。”

沈砚策马扬鞭,远远将他人的声音甩在马后。

不知何时,空中又飘起了零星小雨,雨水泅湿衣襟,袍衫深浅不一。

一路纸钱翻飞,尚未抵达府邸,遥遥的,只见满府上下白茫茫一片,府门洞开。

一众奴仆遍身纯素,檐角下系着的白灯笼在雨中晃悠,斑驳光影淌落一地。

管事站在门口,佝偻着腰背,正在打发小丫鬟洒扫。

倏然耳边闻得一阵马蹄声,管事横眉立目,一声“放肆”还未出口,为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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