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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1节

 

廊檐下一众宫人低头,手边的戳灯映出他们单薄的身影。

魏子渊今日才入宫,宋令枝心生犹豫。

魏子渊不动声色:“枝枝,你想他们笑话我吗?”

他嗓音低低,难掩落寞孤寂。

宋令枝眼眸轻动,掠过几分迟疑。

魏子渊今日才得知自己的身世,幼时被丢入海中,后来虽侥幸被人救活,可惜嗓子却废了,若非苏老爷子,魏子渊兴许如今还不会说话。

宋令枝忽然心生恻隐之心,她缓缓、缓缓松开手,任由魏子渊为自己披上披风。

王宫各处掌灯,灯火通明,亮如白昼。

王后面上虽还是病怏怏,精神却是大好,眼睛弯弯,转首朝身侧的嬷嬷道。

“许久不曾梳妆了,你瞧我如今身上这身,还有我这簪子,你说子渊会喜欢吗?”

嬷嬷喜笑颜开:“王后乃是二王子的母亲,做孩子的,哪有会不喜欢母亲的?”

弗洛安王坐在一旁,满身珠玉玛瑙,一双沧桑眼睛满是皱纹,不知第几回发问:“真的是……那孩子回来了?”

他惴惴不安,恐是先前失落太多,弗洛安王忧心道:“别又是认错人了罢?”

王后抿唇笑。

如今的王后乃是继后,先前的元后产下大王子那日难产死去,母子二人都不曾保住。

后来二王子也出事,弗洛安王只当是自己子孙福薄,还想着从宗亲过继王储,不想峰回路转,当年落海的二王子竟然还活着。

王后莞尔:“真的是他,我还能骗你不成?你瞧了便知道了。”

今夜是家宴,并未宴请朝臣。

席间丝竹悦耳,忽听宫外有宫人通传,弗洛安王仰长了脖颈,最先入目的是一双乌木六合靴。

魏子渊披星戴月,一身松石绿圆领长袍,剑眉星目,弗洛安王手中的酒盏应声落地,汩汩酒水流淌一地。

他眼中泛红。

像、太像了。

魏子渊实在是像极了年轻时的自己,怪道王后一眼就认出。喜极而泣,弗洛安王忙忙命人看座。

“我听你母后道,你这些年都在大周。”

魏子渊拱手:“确实如此。”

弗洛安王摆摆手:“起来罢,不必多礼。”

说着,又哈哈大笑,“果真苍天有眼,讲我的孩儿送了回来,这事我定要昭告天下,我弗洛安并非后继无人了。子……子渊,这几日你先在宫中歇下,父王定为你修最好的宫殿。”

席间觥筹交错,推杯换盏。宫人调桌安椅,盛上果馔美酒。

弗洛安临海,自然少不了螃蟹鱼虾。

只是除了魏子渊和宋令枝案前,其他人案前都摆着生鱼片。

鱼片晶莹剔透,宋令枝只看一眼,忽觉心生惧意。

王后笑着道:“子渊说不喜欢生鱼片,母后特命人做了油煎青花鱼,尝尝可还合口?”

宋令枝惊讶转眸凝视。

她不记得魏子渊不爱吃生鱼片。

魏子渊低头,浅尝一口。

王后目光期盼,灼热滚烫,手上的丝帕紧紧揉成一团,似每一个心系孩子的母亲一般。

迎着王后的视线,魏子渊点头,不甚熟悉这份难得的温情:“多谢王后。”

王后松口气:“喜欢便好,母后怕你不习惯,命人多做了几道大周菜。宋姑娘也多尝尝,若是不合适,让他们重做便是了。”

弗洛安王亦是朝宋令枝望去,瞧见魏子渊时不时同宋令枝低语,弗洛安王心中了然,他笑笑。

“我听闻宋姑娘家中是做玉石生意的?正好送去大周皇帝的贺礼还差一柄玉如意……”

魏子渊轻声打断:“大周皇帝千秋在即,玉如意的雕刻需花些功夫,怕是来不及了。”

弗洛安王一时语塞,又觉魏子渊的话挑不出半点错处。

他点点头:“确实如此,倒是我疏忽了。父王本来还想着让公主随使臣一起前往大周,子渊既然回来,不若你陪你妹妹一起。有你一同跟着,我和你母后都可放心些。”

弗洛安王笑笑,“待从大周回来,父王和母后也可着手操办你和宋姑娘的亲事,你也可顺路将宋姑娘的家人从大周接来。子渊觉得如何?”

宋令枝猛地抬起头,满脸震惊。

……

……

大周。

地牢阴冷潮湿,散发着阵阵寒意和腐朽气息。

铁门嘎吱一声响,敲碎了夜色的安静平静。

狱卒毕恭毕敬跟在沈砚身后,亦步亦趋。

“陛下,那老道就在地下三层,您仔细着点。”

墙上的青花水草带托油灯亮着烛光,烛影摇曳,映出沈砚颀长的身影。

牢犯面黄肌瘦,个个骨瘦如柴,以为是哪位大人巡查,从牢笼伸出手,却在见到那抹明黄身影时,吓得跪坐在地上。

……竟然是当今圣上。

乌皮六合靴重重踩在地上,庄严肃穆。

大周无人不知新帝的心狠手辣,无人敢大声喧哗,人人低垂着脑袋,双股战战,深怕那双靴子何时落在自己的牢门前。

牢笼一间间掠过,终于,那抹明黄身影停在最后的水牢前。

厚重的铁门在沈砚身前缓缓推开,映入视线的是满目苍凉,血腥味迎面而来,墙面上挂满各色刑具,刑架上架着一人。

在地牢蹉跎了这么些天,老道早就奄奄一息,神志不清。

身上灰色的长袍褴褛,破烂不堪,受伤的手指糜烂,散发着恶心的气息。

银发覆面,老道脸上血迹斑驳,伤痕累累。

一桶开水浇下,皮开肉绽。

老道艰难睁开一条眼缝,瞧见沈砚,当即双腿一软,想要跪地求饶。

可惜双手双足都被捆住:“陛下、陛下!小人错了,小人再也不敢了!”

声音沙哑,难听至极。

狱卒不耐烦,一鞭子甩在老道脸上:“闭嘴!谁准你在此处大声嚷嚷的!”

鞭子上带着细密的尖刺,瞬间,老道脸上血迹遍布,他疼得龇牙咧嘴。

沈砚抬手。

狱卒垂头,立刻往后退开两三步。

乌皮六合靴踩在僵硬的地板上,沈砚一步步往下,转首,只一眼,狱卒纷纷退下。

刹那,身后只剩岳栩一人。

沈砚居高临下,看着半身浸泡在水中的老道,面无表情垂眼:“听说,你想见朕?”

老道连声咳嗽,蓦地,又吐出一口血,鲜血顺着唇角滚落在水中。

沈砚无动于衷,眼中没有半分情绪起伏。

老道大口喘着气,身子颤抖:“陛下、陛下身上中的,应当是销金散。”

沈砚眼中瞳孔骤紧:“你还知道什么?”

老道咧嘴一笑:“普天之下,销金散只有我师父知道、知道解药。他死前,将解药告诉了我。”

岳栩震惊抬眸,沈砚确实身中剧毒已久,他为此苦寻解药多年,却始终寻不到解毒之法。

岳栩的反应在老道意料之中,他干涸的嘴唇轻轻扯动:“销金散发作,全身如坠冰窟,寒气入体。陛下还、还年轻,若是再不解毒,怕是病入膏肓……”

沈砚淡声打断:“你认得解药?”

“认、认得。”老道气息不稳,随时都有可能晕过去。

他连连喘气,“那物极其罕见,生在海中,若非师父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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