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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0节

 

案上红烛摇曳,落在孟瑞眼角。

岳栩沉声,嗓音悲怆肃穆:“孟老先生,可是有法子了?”

孟瑞千里迢迢前往弗洛安寻玉寒草,好不容易得到一株,不想回程之日,竟得知沈砚双目失明的消息。

晴天霹雳,孟瑞连夜赶回京中。

他伏首于案前,握笔于手中,匆忙写下药方。

“老朽适才已为陛下针灸,或许对陛下的眼盲有所缓解,只是终究治标不治本。如今还是得快快寻着销金散的解药。”

岳栩低声:“玉寒草如今已经寻来,孟老先生还需几日才能……”

孟瑞凝眉:“短则三月,多则一年半载。”

岳栩沉下脸:“不妥,若是陛下连着多日不上朝,朝中众臣定然有异议,且如今旧太子余孽未尽,若是让他们知晓陛下患有眼盲,保不得他们不会趁机兴风作浪。”

孟瑞长吁短叹:“若是能寻来药人帮陛下试药,兴许能快些。”

药人不易寻得,沈砚的病也等不及。

岳栩面色凝重,拱手抱拳:“药人的事我再想想办法,这些时日还求孟老先生……”

孟瑞摆摆手:“不过是老朽的份内之责罢了,当初若非老朽人言轻微,也不会让玄静真人……”

孟瑞重重叹口气,“老朽愧对‘医者’二字,着实不配为医。”

岳栩:“此言差矣,若非孟老先生,陛下恐怕早就……”

重重帐幔遮掩的背后,一道低沉喑哑的声音从暖阁传出:“来人。”

沈砚一身月白色圆领寝衣,他双眉拧紧,入目所及,虽能瞧见一二,可实在算不得清晰,只能隐约瞧见些许轮廓。

岳栩和孟瑞疾步赶往榻前。

孟瑞满目凝重:“陛下,您觉得身子如何?能看清老朽吗?”

沈砚面若冰霜,剑眉似蒙上清寒之色:“朕睡了多久了?”

孟瑞实话实说:“三日。”他忧心忡忡,“陛下,您的眼睛……”

“暂且无碍。”沈砚淡声,波澜不惊的一双眸子寻不到半点异样。

他转而望向岳栩,“朝中这三日,可有异样?“

岳栩半跪在地,不敢有所隐瞒。

他见过沈砚眼盲的模样,即便那双眼睛再也看不见,可落在身上的冷意却半点不见,压迫震慑十足。

岳栩低声禀告京中朝臣的动向。

沈砚哑声,漫不经心转动指间的青玉扳指:“先太傅自缢,那些人恐怕不会轻易善罢甘休。”

岳栩欲言又止。

沈砚眸色一沉:“……怎么了?”

寝殿悄然无声,银火壶燃着滚烫的金丝炭,熊熊烈焰烧着。

岳栩眼眸低垂。

那道冷冽视线落在脸上,冰冷彻骨。似无形阴影落在岳栩身上,渐渐收拢。

沈砚喉结轻滚,一字一顿:“说话。”

……

宋府上下杳无声息,唯有秋风飒飒。

自昨夜宋令枝落水后,府上愁云惨淡,白芷和秋雁守在榻前,二人双眼红肿。

秋雁轻声宽慰白芷:“这事本也不是姐姐的错,姐姐莫过自责了。还是先回房歇歇,少夫人这有我守着便是。”

白芷眼中含泪:“……姑爷呢,可是同老爷在一处?”

秋雁点点头:“是,说是有要事要和老爷商谈,过会就回来。”

秋雁好说歹说,终将白芷劝回房。

那歹人虽说没要了宋令枝性命,只将人推入湖中,可那湖水森寒,宋令枝先前又落过两回水,自是留下病根。

昨夜落水后,宋令枝高烧不退,此刻还未醒来。

暖阁四角供着鎏金珐琅铜炉,秋雁一手托着腮,掩唇懒懒打了个哈欠。

不知为何,今夜竟能这般困。

镏金鹤擎博山炉青烟缭绕,少顷,秋雁枕着手臂沉沉睡去。

连何时被人移去东次间也不知。

夜半三更,更深露重。

暖阁静悄无人耳语,沈砚悄声踱步至榻前。

榻上的宋令枝眉眼孱弱,不见半点血色。她静静躺在锦衾之下,纤瘦手腕瘦弱。

沈砚俯身垂首,目光一点一点自宋令枝脸上掠过。

手指轻抚过宋令枝鬓边,唇齿溢出一声笑。

“他就是这般照顾你的。”

沈砚冷笑两声,“也不过如此。”

青玉扳指握在掌心,沈砚目光淡漠,望向下首的孟瑞:“……如何了?”

孟瑞实话实说:“宋姑娘体中仍有销金散残留,故而昏睡至今。”

宋令枝身上所中的销金散不如沈砚严重,且她先前拿过玉寒草入药,如今只要好生调理……

孟瑞轻声,不敢妄下断言:“只要好生调理,再过一两日,宋姑娘也能醒的。”

只是若想同寻常人一样,彻底痊愈,怕是不能了。

寒症怕是会随宋令枝一生。

沈砚双眉紧拢,久久不曾言语。

那双漆黑瞳仁笼着层层阴霾,晦暗不明。

良久,孟瑞方听得沈砚低低的一声:“朕方才好似听你提起……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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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京前夕

皓月当空, 云影横窗。

廊檐下坐更守夜的婆子倚在黑漆柱子上,轻轻打着盹。

书房点着灯,烛光通明。

冬海提着羊角灯, 小心翼翼在前方为贺鸣引路:“姑爷, 老爷就在书房。”

贺鸣颔首, 眉宇间笼罩着浓浓的忧虑愁思,鸦青色圆领长袍衬出瘦削薄弱身影。

他嗓音沙哑:“有劳了。”

冬海毕恭毕敬:“姑爷客气了。”

檐角下悬着一盏通胎花篮式玻璃灯, 昏黄烛光影影绰绰, 照亮贺鸣半张脸。

他眸色极浅,眼尾低低往下垂着, 勾出无尽的惆怅和悲伤。

冬海识趣离开, 又顺手屏退守夜的奴仆婆子,

眨眼,书房外只剩贺鸣孤独寂寥的一抹身影。

槅扇木门就在眼前, 广袖轻抬,却好似怎么也推不开。

暖黄烛光照在脚下,凝视那抹浅淡光晕半晌, 贺鸣好似望见宋令枝一张盈盈笑颜。

七夕那夜, 宋令枝还提着那盏掐丝珐琅海棠灯笼,言笑晏晏站在朦胧月色中, 抬眸朝着贺鸣笑。

可如今,那张笑颜不再, 转而只剩下冰冷孱弱的一张容颜。

贺鸣守了对方一日一夜,也不曾见宋令枝身子有过半点好转。

垂落在锦袍旁的手指紧紧攥住,手背上青筋虬结。

贺鸣双目腥红, 他低垂着头, 眼角滚落下一滴热泪。

握成拳的手指无声抵在木门上, 贺鸣竭力扼住心口的哽咽。

他怎么也忘不了,自己疯似的冲入那院中,却只看见宋令枝浑身湿透被白芷抱在怀里。

水面荡漾,一支金黄桂花静悄悄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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