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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8节

 

你是真心留在宫里吗?

夜凉如水, 月影横窗。

鼓楼悠悠传来钟声之响,四更天了。

秋雁乏得厉害,眼皮差点抬不起, “咚”一声撞在黑漆柱子上。

就连廊檐下坐更守夜的白芷也唬了一跳。

羊角宫灯映照出白芷疲倦的眉眼, 她提着宫灯缓缓走近。

“你若是困了就先回去, 这儿我守着就行。”

四更天,寝殿迟迟不曾传出动静, 白芷和秋雁不敢回屋歇息, 倚靠在廊檐下守夜。

长夜漫漫,宫门口守夜的婆子亦是熬不住, 偷偷打着盹。

殿内烛影婆娑, 秋雁悄悄偏头往里张望, 槅扇木门紧阖,不曾瞧出丁点动静。

她轻轻捶着膝盖, 为宋令枝发愁。

“娘娘本就不胜酒力,陛下怎么还让娘娘吃醉蟹。”

那醉蟹虽好吃,可到底是添了酒的。

隔墙有耳, 白芷眼疾手快捂住秋雁双唇:“要死, 谁让你乱议圣上的?”

秋雁“唔唔”点头,心中忽然浮现一个大胆想法, 莫非圣上是……故意的?

好名正言顺揽着宋令枝回寝宫歇息。

天色将明之时,贵妃榻上的青纱帐慢终被人挽起。

宋令枝眼角的泪珠尚未干透, 嗓子早就哭哑,一双柔荑轻悬在榻边,有气无力。

低声啜泣。

沈砚何时起身上朝宋令枝也不知, 只浑浑噩噩一觉昏睡到晌午。

日上三竿, 明枝宫终传来备水的消息。

白芷双手捧着盥漱之物, 伺候宋令枝净面。

广袖蝉翼纱寝衣轻抬,本如凝脂白玉的手腕,此刻却落满指痕,似是曾被人用力握住一般。

白芷羞赧垂下眼,思及宋令枝昨夜吃醉,白芷轻声提醒:“娘娘日后怕是不能吃醉蟹了。”

“醉蟹”二字,犹如鸣钟敲落在宋令枝耳旁。

耳尖滚烫,似染上胭脂。

昨夜沈砚那声笑犹在耳畔:“枝枝知道怎么吃醉蟹吗?先剥开蟹壳,然后再……”

沈砚一点点,握着宋令枝的手腕,耐心教学。

面色坨红,似点了面靥。

宋令枝双手握住脸,欲盖弥彰。

“屋里有点闷。”她偏首往外望,“把窗子都开了罢,我好透透气。”

白芷自然不知“醉蟹”二字有何旁的意思,福身往下。

日光亮堂,顷刻落满整座寝殿。

遥遥的,听见宫门口有宫人的声音,似是在拦人。

“三公主,你不能进去,皇后娘娘还在梳妆。”

三公主眉眼愤懑,显然是不信:“梳妆梳妆,今儿早上你都拦了我三回了,我就不信了,这都什么时辰了,宋姐姐才醒。定是你们这些刁奴欺上瞒下……”

三公主喋喋不休,倏尔又怀疑是沈砚故意让宫人拦下自己的。

果然是用心险恶的卑鄙小人。

她步履匆匆,转眼已经转过乌木长廊。

许是她是弗洛安的公主,宫人不敢动手阻拦,只好声好气哄着人。

影壁穿过,支摘窗半支着,日光洒落,宋令枝一身缂丝泥金镂空牡丹花镶边锦袍,她手上执织金薄纱菱扇,笑靥如花,似半妆美人。

三公主一时看怔了眼神,愣愣站在原地。

宫人战战兢兢跪在地上,连声告罪:“娘娘恕罪,奴婢拦不住三公主……”

“不关你的事,下回三公主过来,也不必拦着。”宋令枝轻声,“下去罢。”

宫人长松口气,福身告退。

日照满园,杨柳垂金。

三公主梳着双鬟望仙髻,笑颜明媚,娇俏动人。

挽着宋令枝往园中走去,三公主神秘兮兮从怀里掏出一方丝帕。

丝帕解开,却是一个玛瑙戒指。质地莹润通透,纹理细腻,在光下泛着淡淡的光泽。

三公主眉眼弯弯:“这戒指我也有一个。”

三公主伸出手,果真右手也戴了一枚,她笑着替宋令枝戴上。

“我怕那些使臣粗心,故而亲自带了来。”

三公主小声絮叨,“幸好我自己带来了。”

不然肯定被沈砚昧下了。

宋令枝温声笑道:“你如今的大周话,倒是越来越好了。”

三公主眉开眼笑,又觉得实在憋屈:“还不都是二哥哥害的。”

若是不想让三公主知晓的事,魏子渊都会换成大周话。

三公主一气之下,日夜苦读,如今大周话也学得七七八八。

三公主满脸堆笑,“我先前还在京中逛了逛,若非这双双绿眼睛,怕是没人猜出我是何处来的,就连二哥哥也说……”

心直口快,且三公主一心惦记着同宋令枝分享过往点滴,一时之间竟忘了忌讳。

手忙脚乱捂住红唇,三公主叠声告罪:“宋姐姐,我错了……”

宋令枝眼中掠过几分涟漪,低头垂望自己手上的玛瑙戒指。

“他如今,可还好?”

三公主遽然扬起双眸,欲言又止:“二哥哥他……”

红唇嗫嚅,风吹起三公主锦裙的一角,三公主实话实说,“刚开始不太好,不吃也不喝。后来母后和二哥哥彻夜长谈,再后来,他好像就好了。”

励精图治,兢兢业业。

魏子渊日日埋首在书房处理政事,人前他还是弗洛安子民顶礼膜拜的二王子,诚诚恳恳,为国为民。

可人后……

三公主曾见过魏子渊独自坐在廊檐下,对月独酌,喝得酩酊大醉。

这话三公主自然不会告诉宋令枝,只挑好的说。

“二哥哥提出的改革虽然也遭受不少老臣的反对,可父王坚持,那些老臣也不敢说什么。”

宋令枝笑笑,仰头望,日光高照,花团锦簇。

她轻声:“他本就聪慧。”

若非如此,前世也不会钱庄满天下。

三公主赞赏点点头:“那是自然,只可惜……”

宋令枝转首:“可惜什么?”

三公主讪讪笑了两三声:“可惜二哥哥的亲事如今还没着落。”

弗洛安王后替魏子渊寻的高门女子,魏子渊一个也没瞧上。

“若不是二哥哥还有那张脸,怕是也没女子瞧得上他。”

三公主低声抱怨,“谁会喜欢自己的郎君一心扑在政事上的。”

宋令枝笑而不语。

三公主挽住宋令枝的手臂,不再谈魏子渊,只道:“我先前在长廊上,瞧见一个白猫,好生圆润。”

乖宝近日喜欢在日光中打滚,若是无人打扰,它能在日光下睡上一整日不挪地。

宋令枝回首,示意白芷将乖宝寻来。

通身油光水滑,不见一点杂毛。

三公主气呼呼,和宋令枝告状。

“这猫先前还从我手中骗走了两颗蜜饯。”

然而到手之后,又将蜜饯丢在地,晃着毛茸茸的大尾巴大摇大摆走出。

宋令枝抱着乖宝,同三公主说笑:“你说的是乖宝罢?”

三公主哼唧哼唧:“哪里乖了,该叫臭宝才是。不愧是陛下养的,果真是物随其主……”

三公主这时还不忘踩沈砚一脚。

宋令枝笑着仰起头:“乖宝是我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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