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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节

 

公主的眸光瞬间又?低垂,白细玉指抠着床栏上雕刻的凹纹。

那是什么图案?青鸟么?它展翅是不是也要飞出吉鲁?

她恨啊,她怎能不恨。她是吉鲁王的同母胞妹,王庭的公主。她的驸马该是吉鲁的勇士。

她恨外头强买强卖的中原人,她恨中原皇帝。也该恨哥哥,用?她换了赫达,可?是不能

另一头喻姝刚得知,午后有?吉鲁的使臣带来和亲公主,换了俘虏回去。吉鲁这回没讨多?少好,后方?遭大周火攻,粮草被劫了大半。大周人人都夸卢将军运筹帷幄。

二十万岁币是谈不成了,不仅谈不成,还倒赔了公主。

至于和亲,也不是嫁到大周做皇子正妃。皇帝的意思,是要做琰王的侧妃。

今夜齐都护在锦春堂摆宴,竹管弦乐掺着男人们粗犷的笑声,大门敞开,熏天酒气。

殿正中有?歌伎,满座宾客皆为北疆地的大小官,将领军士,因?此魏召南让她先在房中。

夜色如?水,喻姝去院里将花干扫进箩筐,抱着进屋。这香花槐长在北方?,中原腹地不常见,但幽香弥弥,她便摘了些晾晒做香囊。

夜里魏召南归来,身上沾了浓醇酒气。

他立在床头,见她躺在里侧,已褪了衫子侧睡,柔软的腰肢隐约勾人。

那床边桌案上有?一枚香囊,魏召南凑近一嗅,是香花槐的幽幽清香。

是我夫人做了送我的。

他料定?。

归途

对于喻姝, 魏召南如今自有一番打算。

他想,既然她已将那事忘得差不多,他们?是不是也可?以?, 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回到汴京后, 又可?以?回到从?前。

魏召南将?香囊收好, 翻上床榻,把人搂在怀中。她睡得正香,没有被动?作惊醒分毫。

他刚从?锦春堂筵席回来,身上沾了浓重酒气, 一入帐,便与她发丝间的栀子香搅混。

他忽而忆起, 从?前自己隐忍掩目, 常年?混迹花楼,每每装得?喝醉归来, 她面上虽不见厌恶, 但心头还?是极抗拒罢?

不过很快,他也不用再装了。

此西北一战, 吉鲁兵败, 人?马大损。卢赛飞与齐都护、长史等人?商议,吉鲁没个三年?是休养不回来的?,边塞大可?安稳,便决定先送盛王等人?回京。

魏召南先带属官们?往襄、樊两大城, 及周边小镇巡查,见民生无虞, 也好回禀官家。

启程那日, 安西都护府的?门前布了一列车队。

因着此趟回京,还?顺带护送和亲公主的?任务, 齐都护又往其中加派人?手,车队比他们?来时还?要长,一行人?浩浩汤汤有三百。

六月初的?漠北还?不是很热,清凉爽朗。

喻姝遥遥望着湛蓝穹苍,绵延山峦,和远方城池的?灰砖高墙。从?四月初至六月初,原来他们?已经在漠北住了两个月。

行路若慢些,不急着赶,到达汴京也该盛夏了吧?

检查完马车后,魏召南送她上去。他今日没有骑马,反而和她同乘车舆。

二人?并排而坐,车队起行,魏召南掀起细帘,方便她一路赏景。却发觉喻姝已不像来时那么好奇,不再扒着帘子往外瞧。

魏召南见她阖着眼眸,半睡半醒似的?,索性放下两边细帘。

这细帘乃是藤竹所制,有两层,里一层厚布,寒冬时挡风用;外一层竹帘,清夏时车马飞行,可?透风。

魏召南拉过她的?手,放在膝上。

他料她没睡,于黑暗中望她一眼,“今日怎么了?”

喻姝能清楚听到他的?话,只是仍阖着眼,装作睡下——他那么用力握住她的?手,可?是回到汴京,回到风雨满城,他是不是又会放开?

她虽眠得?昏沉,却能清醒意识,能救她的?始终只有自己。

魏召南见无人?吭声?,以?为真的?睡下了,伸手轻轻揽过她的?肩头。

他们?来西北时,车队走过的?地方,从?平壤屋宇至草原。南下返回,又走过疏勒河。

比起四月份来时,疏勒河还?是半化的?冰河,如今六月,河流汩汩,滋润着草野遍绿。

等车队抵达祁连地界,已经是他们?出?发的?第七日。

晴风白云,广袤的?草地,马车走得?一晃一晃。喻姝从?车窗探出?头,望向后方一辆缀着流苏的?华盖车篷。

那车中乘的?是吉鲁公主和两使女。

公主名唤多兰,喻姝初见她时只觉十分惊艳,是极标致的?异域女子,额间垂着流珠,乌发、脖颈,手腕的?首饰都缀满了玳瑁、玛瑙等珍宝。

黄昏之时,魏召南领了二十人?前去探路,找河流水源。

坐了一日马车,喻姝手脚发僵,下车透气,正巧看见篝火前,多兰公主正饮水吃馕饼。

这几天的?行路,公主的?马车紧挨她马车之后,夜里车队扎营休憩时,二人?偶尔碰面,还?会说上两句。

公主中原话说得?不好,磕磕绊绊,或许是吉鲁没有礼教约束的?缘故,公主的?言语十分直白。她自小长在吉鲁,不拘而为,凡是觉得?俊俏的?人?,总会盯着瞧好几眼。

喻姝不止一回发觉,公主总盯着魏召南看。

公主坐在篝火前,红裙迤地。她正巧看见喻姝,便微笑招手呼唤。

喻姝甫一走近,公主便将?手中的?馕掰一半,塞给她,用生疏的?中原话说:“这是我们?的?香奶饼,你尝尝。”

喻姝莞尔致谢,坐在公主身旁。

她捧着一半的?饼,心想倒真是个豪爽之人?。虽同为馕饼,塞外奶香饼却比他们?带来的?甜几许。喻姝吃饼,忽然听公主问:“你们?的?琰王,生得?好看吗?”

喻姝并不喜欢琰王这个人?,甚至还?有些恐惧与厌恶。她默了下,正寻思该如何说,公主又托着下巴问:“有比你情郎好看吗?”

“琰王与盛王是兄弟,相貌应该都好。”

喻姝看着公主金亮的?目光,却纠正道:“他不是我情郎,是我丈夫。”

公主以?为她是怕羞,便不以?为意,哈哈大笑:“这有什么差别吗?”

当然有差别了,差在一个情字,差在身份上。

喻姝并不作声?,只将?冰凉的?双手靠近篝火烘热。天色渐黯,晚风拂过草野,忽然有窸窣的?脚步声?而来——

“公主想知晓琰王之事,不如问问在下。”

喻姝一愣,寻声?望去,竟是章隅。

他并不走近,只站在离她们?五步远的?地方,一拱礼言:“我的?妹妹下个月将?嫁作琰王侧妃,公主也会碰见的?。”

章隅向来看不惯魏召南作风,在他面前也无分毫忌惮,笑之,“琰王龙姿凤章,乃是诸皇子中最风彩的?,有多少世家想把女儿?嫁给他。等公主来京城见到,自会明了章某所言不虚。”

公主却不满地努嘴,“那他是不是也有很多女人?呢?”

“公主误会,琰王的?妻妾可?是诸皇子中最少的?。”

章隅说完,目光却往喻姝身上一瞥。

只见她从?始至终都是坐在篝火边,暖光映着半边脸颊,十分秀美。他早在过来时,就听到喻姝说什么“不是情郎,只是丈夫”,心下便想,果真像魏召南这样的?纨绔,生得?再好,也不会有小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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