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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节

 

既然陆从渊开了口,裴江知也不介意寒暄几句:“是了,陆大人这是要?”

“江朔诸郡才安定下来不久,新任的官员乱政,有不少人弹劾。陆某本准备去谒见越王殿下,但听闻殿下在宫中尚未回府,便打算来寻一寻。”

陆从渊不觉得这些事不能说,裴江知身为内阁首辅,想必也清楚。

谁知裴江知叹了气:“不必寻越王殿下了,陛下方才决议,以后的折子还是呈去朝云殿。”

“呈去朝云殿?”陆从渊皱眉,“陛下病体已康健了么?”

皇帝身体抱恙,闻临已经代管朝政一年有余了,几乎已成常例。

如今他却忽然收回治政之权,难免让人猜疑是不是闻临做了什么错事。但他们都知话不能随意说出口,只委婉地猜问。

裴江知叹气:“应当是吧。”

他现在只觉得自己的首辅位子要做到头了。过往的这一年,他几乎有些把握不住分寸,过分亲近闻临。可是他却忘了,闻临连个储君都不是,收回权力也只是皇帝一句话的事。

如今果真应验了。

若是皇帝想要重临朝政,第一件事便是肃清内阁和司礼监,顺道将锦衣卫重新磨成可用的利刃。到时候谁想呈上裴江知一两罪状,简直是易如反掌。

“裴大人怎么看着不高兴?”陆从渊唇边带了笑。

反应过来陆从渊此言是在给他下圈套,裴江知连忙道:“陛下龙体康健,我等做臣子的自然是最高兴的。陆大人可不能拿这个开玩笑。只是最近事务繁忙,有些累着了。”

陆从渊颔首,压低了声音:“陆某知道裴大人在忧虑什么。陛下最近所做之事,皆能看出,他无意于越王殿下。裴大人还是早些做好打算,免得日后出了什么偏差,辛苦半辈子还要落一身不是。”

这些裴江知早该意识到的。

哪里有王爷临政一年还未被册封为储君的?

从皇帝执意要让元氏女参加科举开始,便已经处处与闻临对着做事了。

闻临求娶元蘅之事虽未得皇帝旨意,可是亦是人尽皆知。元蘅已经入了启都,这桩婚事本就是板上钉钉的事,谁也没想到最后临门一脚,将这件事作废了的竟是皇帝本人。

起初裴江知只以为皇帝是不想闻临权力过膨,如今才恍然明白——皇帝压根就没想过让闻临做太子。

“无意?”

裴江知心慌了,扯过陆从渊的官袍衣角,拉到宫道一旁,道,“陆大人把话说明白,诸位王爷都已就藩,六殿下闻泓才六岁,难不成是……”

难不成是闻澈?

那个混得不讲道理,在大殿上就出言不逊指责皇帝的凌王闻澈?

梁皇后如今还被禁幽宫,不能得见天颜。皇帝又盛宠蕙妃,怎么也不会是钟意着闻澈的!

陆从渊抽回了被裴江知拽住的衣袖,拢好后抬眸:“陆某亦不愿做此想。所以,裴大人该为越王殿下尽力才是。”

“如何尽力?”

“裴大人位居中堂,若都毫无办法,那陆某一个都察院左都御史,便更束手无策了。说到底择储之事与陆氏干系也不大,毕竟无论哪个王爷做储君,对我们陆氏都毫无影响,裴大人明白么?”

陆从渊淡笑一声,离开了。

他那话的意思很明了,就是告诉裴江知——无论谁即位,陆氏手握纪央城重兵,都会安然无恙。但即位的若不是闻临,死的就一定是裴江知。

裴江知看着陆从渊远去的背影,忍不住啐了一口。

他这半辈子朝堂沉浮,还能听不出此人的用意吗?左不过是想借他做刀,好自己得利罢了。

一回头,他却正正瞧见了明锦公主。

裴江知连忙行礼:“见过公主。”

明锦神色恹恹,发丝被风吹得微乱,看着整个人都很颓唐。

她颔首:“中堂大人。”

两人只是打了个照面,明锦便往中宫的方向走去了。

裴江知没多想,便准备离开。忽然,他驻足,往身后瞧了瞧。

陆从渊与明锦是从同一条路上走来的。可那条路的尽头并不是任何的宫院,也不是寻越王的去处,只是个鲜少有人经过的废弃角落。

一个是方才点拨他要提防凌王即位的陆从渊,一个是凌王母后养在宫中的女儿……

这两者怎么可能有关系?

天将蒙蒙亮时,雨终于停了,只有廊檐上的雨丝顺着瓦片,滴滴答答地敲在青石板上,如同断续的乐声。

窗子没合,房中的热气尽数散了,反而带着冷意,吹得薄纱床帐轻摇,似有若无地拂在了元蘅搭在床沿的手心上。微微的痒意将她唤醒了来。

她费力地睁开眼,看着雪白的帐顶,只觉得自己宿醉一场似乎是将半条命都搭进去了,浑身都疼得像是被车轱辘碾过。

直到她感受到自己肩侧有轻微匀称的呼吸声,她的心陡然漏跳了一瞬。

她的指尖被人似有若无地握着,还能感受到这人滚烫炙热的掌心。

她不敢看。

但是昨夜的回忆又如同江潮一般涌了过来,不容拒绝地将她吞噬了。

元蘅闭上眼试图忘记,却发觉终究是徒劳。

许久,她试着将指尖收回,却似乎惊动了睡梦中的闻澈,他轻勾了她的手,旋即握得更紧了。

闻澈侧过身来偎近了她,温热的呼吸落在她的颈侧,他的唇将碰不碰地贴着她的肌肤,引得她一阵微不可查地颤。

挣扎许久,她才悄无声息地将他的手掰开,挪走了自己的指尖,小心翼翼地坐起了身,瞧着床榻边散乱地扔在一处的衣袍,以及凝在乌色烛台上的灯烛油,一时间心乱如麻。

闻澈熟睡的模样很好看,但是唇角却有一丝破损,已经结了血痂。

元蘅半点都不敢看下去了。她竭力让自己的手不抖,一件件地将衣裳穿好,去系衣带的时候恍然想起,昨晚好像是她主动扯开了闻澈的衣带……

下了楼,店家老板娘便迎了上来,满怀歉意地问:“夫人身子可有不适?”

夫人?

元蘅蹙眉,不知她说这话是何意。

老板娘继续道:“都怪那小厮,昨夜将夫人和公子的酒给岔了,说好是驱寒药酒,结果竟是……这杀才,今日已经结工钱他滚了!夫人与公子的住店银子,一律不用给了,实在是对不住,若是有什么不舒服的,赔多少银子都成……”

她没说酒混成了什么。

但元蘅也猜到了。

怪不得她平素酒量没有那么差,昨夜又怎会烧灼得她理智全无,半糊涂间将闻澈错认成容与,行了这等荒唐之事……

元蘅想要发作,但又不想惊醒了闻澈,省得相对之时徒增尴尬难堪。

她只是欲言又止片刻,道:“马喂好了么,备车吧,待我简单沐浴过后便走。”

“那公子?”

“别叫他了。”

抵达纪央城之时,已经将近晌午。

云端还是沉沉的青灰色,远处山间的古寺像是笼了一层让人瞧不真切的雾气一般。晦暗不清间细碎的雨丝又落下,在元蘅掀开车帘之时沾湿了她的肩。

元蘅裹紧披风,跃下马车,叩了一家酒肆的门。起初没人应,隔了许久才有人慢吞吞地来开了门,面上还带着不耐烦。

“做甚?”

掌柜的嗓音粗粝,即使是轻声说话也有股要与人争吵的气势,“没看见牌子上挂着,今日不开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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