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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节

 

黑靴停下,蹲下,然后一双手大力地扼住他的脖子,逼他抬起头,去直视那一张冷峻如铸的脸。

“是谁让你们来的?”那人的声音很冷。

头儿震惊地看着他,头摇的如同筛子,“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不知道……”高行修缓缓道,“你再好好想想。”平静的语气里俱是威胁。

头儿不断摇着头,“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有人找上了我们,给了我们一笔钱,让我们假冒衙役,赶在官府之前找到一个人,然后杀了他。至于他自己是谁,他一点也没有透露,我们根本不知道,我说的千真万确!”

“是吗?”掐着他脖子的手逐渐收紧。

头儿眼前发黑,感受到死亡的降临,他魂飞魄散,急急道,“我记得!我记得!我记得他身上有一个腰牌!上面有一个刘字!刘字!”

刘字。刘宇。杨修文的人。

高行修心中了然,收回了力道。头儿惊魂未定地大喘气,正当觉得自己挽回了一条命时,那手又倏然重新掐了过来,力道再次收紧。

头儿心间一滞,声音都走了样,“大人——我错了,大人饶命——”

高行修冷冷盯着他,面无表情。手下鬼哭狼嚎的男人不断叫着说着,他却神思飘远,想起了那女郎冷冷清清的话语,想着她始终看向他时躲闪的眼睛。

她说让他早点离开。

就这么想盼着他走吗?

你知不知道,我自己想走是一回事,你赶我走又是另一回事。

高行修眸光深暗,冷冷看着男人,“流寇,荼毒百姓,霍乱朝纲,你可是那雁荡山的余孽?”

头儿连忙求饶,“大人饶命——大人饶命——”

“本可自力更生报效朝廷,偏要做那贪淫劫掠的勾当。江浙历年多水患,朝廷每年重金抚恤依旧民不聊生,你们这些山匪流寇却仍旧横行霸道搜刮民脂民膏,与食人血肉何异。”上次平叛跑了不少漏网之鱼,这次倒是好巧不巧叫他遇上了。

“既然如此,我送你一程吧。”

男人还想激烈求饶,很快声音便戛然而止,他重重摔在了猎犬的旁边,三个人一动不动躺在了地上,猎犬呲着牙,爪子暴躁不安地刨着土地,紧紧盯着朝他走过来的男人。

高行修蹲下身,看着那猎犬。

猎犬虎视眈眈盯着他,嘴里发出呜呜的闷叫,吓得跑都不敢跑了。

像是想到了什么,高行修轻笑一下,拍了拍猎犬的头,“我不杀你,走吧。”

猎犬似乎听懂了他的话,呜呜叫了一声,逃也似地跑走了。

黄四已死,苏婵也没必要躲在家里了,当天便去了绣坊。

王掌柜见她回来,喜上眉梢,“姑奶奶!可算是回来了,这几天我也听了几嘴风言风语,你没事了吧?”

“不好意思,因为我的事让您耽搁了这么些天。”苏婵愧疚道,“欠下的工,我会加紧补上。”

“没事没事,正好赵绣娘探亲回来了,也没耽误多少,你没事了就好。”

苏婵去了后院的绣房,几位绣娘正在做工,看见了她只是对她礼貌点了点头,便继续手中的活了。

苏婵一一回以招呼,默默松了口气。她很喜欢这种感觉,就好似这阵子的风波从来都与她无关。心中的不安和担忧烟消云散,她坐了下来。

手中的嫁衣触感如水,华美非凡,有了更加艳丽的色泽。她细细打量着,一遍遍摩挲着上面精致的花纹。

“……我们的阿婵以后若是嫁了人,一定要穿上最好看的嫁衣,才能配上这最好看的新娘子。”

阿娘的音容笑貌模糊在记忆中,“不知将来是谁娶了我家阿婵,能得这样好的福气。”

可惜娘亲早早离开了她,留她和阿爹二人相依为命在世上,终是没有等到这一天。

苏婵在绣房里一坐就是一天,周围的绣娘们都早早回家了,她还在浑然未觉地绣着嫁衣,等到终于停下手望向窗外的时候,才发觉暮色已经西沉。

她放下针线,小心地收好嫁衣,将嫁衣规规整整地铺在衣架上,站在那里静静观赏。

若是自己成亲的时候,能够穿上一件这样漂亮的嫁衣……那感觉,似乎也挺好的。

苏婵静静观赏着眼前嫁衣,眸光渐渐温柔。

走出绣房的路上,她轻轻掏出那一方绣着翠竹的手帕。那手帕已经完工,上面的翠竹根根秀丽,她重新放回衣袖,准备找个合适的机会给李怀玉。

可没想到李怀玉就站在绣坊外等她。

公子如圭如璋,身姿如玉山矗立,见她出来,他仰头看她,眸中含笑。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苏婵走了过去。

“每次见你都是在这附近,等多了就好了。”李怀玉不甚在意地笑了笑,“走。我送你回家。”

苏婵对他温柔一笑,想了想,从袖中拿出那条手帕。

她目光微微闪烁,有些羞赧,“这个……给你。”

李怀玉接过手帕,有些受宠若惊的恍惚,“阿婵……这是给我的?”

没有人不知道手帕代表的含义。苏婵什么也没说,默默垂下眉眼,轻轻点了点头。

李怀玉细细看了一遍,缓缓攥紧了手帕,珍而重之将它放在胸前,唇角扬起笑容。

“阿婵,谢谢,我一定好好珍惜。”

两人走过街市,坦然地迎接着周围人的目光。如今已经没有什么可避讳的了,她终是和他一起并肩而行。

暮色西垂,街边的首饰摊子正收着摊,李怀玉瞥向摊子一眼,叫住了苏婵,“阿婵,等一等。”

他走到铺子前,细细观摩了一会,然后含笑卷起衣袖,从中拾起了一枚梅花样式的簪子。

梅花雕刻的十分秀雅,细细的流苏看上去很是精致美观,他将它轻轻比划在苏婵的发间,“好看吗?”

不等苏婵反应,他接着自顾自道,“好看。”

苏婵一怔,微微红了脸,“李公子,你不必……”

李怀玉叫了摊主,买下了这枚簪子。他将簪子缓缓斜插在苏婵浓密的发间,温声道,“你送我手帕,我也该回你一件礼物。不要推辞。”

两人走在垂柳地,苏婵一路无话,脸上的红霞始终没有褪去,那发间一步一摇的流苏仿佛也摇曳住了她的心。这算是什么?定情信物吗?

她不敢去看旁边的李怀玉,心间却像是陷在了云端一样轻盈。

两人走到了巷尾,李怀玉开口道,“阿婵,我以后可以一直这样送你回家吗?”

他俯身看她,目光温柔又清澈,牵住了她的手。

他的手掌温热,轻柔又克制地握着她,这温热一直顺着手心传到了她的心房。苏婵仰头看他,沉浸在他的绵绵目光中。

她点没点头她不知道,但她没有挣开他的手,也不受控制地始终在看着他。

他如此美好,又如此温柔,她应该将一些事都告诉他。她陡然在这一刻下定了决心,她想要将高修的事情在这一刻都告诉他。这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他有这个权利知道。

“上次说的那个人……”李怀玉忽然道,“阿婵,是他吗?”

苏婵像是感到了什么,猛地转过身。

高行修站在柴扉前,身姿颀长,萧萧肃肃。

他一只手臂搭在柴扉上,笔直的脊背因为过高的身量微微往后仰,有一种凌人的气势,他淡淡看了一眼苏婵,不着痕迹地略过站在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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