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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节

 

手中的脉案轻飘飘落回桌上,苏景玉幽黑的眸子深不见底,思忖了片刻道:“我打算先派人盯着孙秋允,他离京前说不定有些人会有动作。”

“你还是算了”,崔荣锦抹了抹嘴角,热的摊开折扇扇着,“侯府的人目标太大,还是我替你盯着他吧。衍王府呢?你打算怎么办,还继续查吗?”

苏景玉笃定地回道:“自然要查,过不了多久侧妃便会请我过府一聚。”

昨日去碧波湖边游逛本就疲累,再加上夜里睡得晚,逢月直到快晌午了才醒来,探头向外间望了望,没有见到苏景玉。

手腕上的红丝发带已经被摘了去,身上的疹子一点都不痒了。

面前弥散着一股浓重的药味,脸上似乎油油的,她抬手碰了碰脸颊,粘稠的药膏沾满了指尖,显然是刚涂过不久。

向上撩开寝衣袖子,手臂上的疹子去了大半,逢月惊喜的绣鞋都来不及穿,光着脚小跑至菱花镜前仔细端详镜中的自己。

闪着油光的脸颊上光滑白皙,唯有下巴周围还有两块微红的疹子,仅有小指甲大小。

一夜之间竟然好了这么多!

逢月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心里充斥着劫后余生般的喜悦。

不禁感叹苏景玉的医术果然不是吹的,现在看来疹子两日即可全部消退,在马车上还故意气她,说她会变成麻子!

感激之情远胜于埋怨,扬着嘴角,笑的眉眼弯弯。

桃枝听见房里有动静,端着个食盒进来,里边用热水温着早已煎好的药,药味依旧苦涩的令人作呕,逢月没有片刻的犹豫,捏着鼻子接过药碗一口灌下,难受地撇了撇嘴。

桃枝从食盒中取出一小碟蜜饯,橙黄色的果肉上裹着一层晶莹剔透的糖渍,看着便引人垂涎。

逢月拈着一块放进嘴里,酸酸甜甜的味道把口中残存的苦味祛的一干二净。

“味道真好!哪买来的?”

桃枝倒了杯漱口的茶送到她手中,回道:“表姑娘听说少夫人您生了疹子,今早来过了,怕您羞于见她,让奴婢代为问候一声就回去了,留下这碟蜜饯让您服药之后解苦用的。”

逢月心生暖意。

子溪与她相识不久,竟会这样惦念她,还贴心地送来蜜饯给她吃,等到一年之约期满,她离开苏府,也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再见到她了。

还有离儿,那么可爱的小姑娘,她很想每天都抱抱她,又不得不躲着孟氏些。

“苏景玉呢?”逢月放下茶盏,轻声问。

桃枝在苏景玉身边伺候的时日尚短,摸不清这位主子的脾性,对逢月这位少夫人也一向谨慎。

昨日亲眼见苏景玉毫不留情面的连夜赶走了四喜,对逢月更是不敢有丝毫的怠慢,双手捧着帕子递给她擦嘴,答道:“崔少爷的小厮一早就来请世子过去,世子担心少夫人,刚离开不久,出府前命奴婢转告少夫人不要出门,傍晚时先泡药浴后擦药,明日再针灸。”

一想到明日还要在苏景玉面前赤身露体,逢月羞的耳根滚烫,双手不自觉地抱在身前。

“对了少夫人”,桃枝又道:“世子已经让顺子按少夫人给的地址去庄子里请周妈了。”

这两日有周妈为她擦药就方便多了,逢月笑着点头,命桃枝将西厢房收拾出来给周妈住下。

卧房的窗子敞开着,窗外的玉兰树枝繁叶茂,伴着夏日的暖风沙沙的响。

逢月坐在书案前,摊开苏景玉亲手画的房屋图样,几次想下笔再添些什么,又怕破坏了画面的美感,终于打消了念头,放下画笔。

“桑婉,夫君……”逢月喃喃地念着,指尖在画上的鱼形玉佩和桑婉二字上轻轻摩挲。

昨日在碧波湖边再次遇到祁公子,他说他不认识桑婉,她也越发感觉到他并不像梦中的夫君,那梦里带着鱼形玉佩的人究竟是谁?

苏景玉?

逢月指尖顿住,被自己奇异的想法吓了一大跳。

不可能!

她与他的婚姻本就是个错误,一年之后各奔东西,再也不会相见,况且他身上也没有鱼形玉佩。

她看着眼前的图样,看着将来要生活的地方,似乎不如之前那样兴奋、期待,心念有一丝丝动摇。

她还等得到梦中的他吗?她宁愿相信梦境是上天的预示,而鱼形玉佩就是她与梦中夫君重逢的凭据。

或许真的有一天,梦中人会带着鱼形玉佩出现在她的生命里。

房门上响起像是猫爪挠的嚓嚓声,紧接着苏离奶声奶气地唤道:“嫂嫂你在吗?离儿来看你了!”

逢月嘴角向上弯起,将图样卷起放在桌角上,小跑着去开门,从桃枝手中接过苏离软乎乎的小手,向门外望了望,没有仆妇跟着,蹲下身抱了抱她,“你一个人来的?”

“嗯,离儿趁着嬷嬷没注意,偷偷跑出来了!”

苏离竖起食指挡在水润润的小嘴前,示意逢月要替她保密。

桃枝怕孟氏担心,不必逢月吩咐,去正院报讯去了。

苏离正要爬到贵妃榻上坐着,逢月想起那条黑蛇,至今还对那里心有余悸,拉着苏离的小手往内室走,“娘亲呢?”

“娘亲带着表姐去佛堂上香了,不让离儿跟着,我就跑出来找嫂嫂了。”

苏离一眼瞧见圆桌上放着一小碟蜜饯,馋的小嘴直吧唧,又不好意思说,攥着逢月的手指咯咯地笑。

逢月用布巾给她擦了擦小手,抱着她坐在圆凳上,将蜜饯碟子推到她跟前,“吃吧,但是只能吃三颗,吃多了小牙牙会生虫呦!”

“嗯!”苏离用力点了点头,肉呼呼的小脸蛋跟着颤了颤,抓起一颗蜜饯放在嘴边,美滋滋地舔着糖渍。“嫂嫂,你怎么都不来陪离儿玩呢?”

逢月顿了一瞬,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平日里躲着孟氏都来不及,哪敢自己送上门去,一想到孟氏上完香后可能会找过来便觉得心里发慌。

苏景玉不在,但愿孟氏不会又提起子嗣的事,或是说些羞死人的话便好。

她想了想,向前探了探下巴,指着疹子道:“嫂嫂这两日有些不舒服,所以没有去找离儿玩。”

小孩子果真是好哄的,用粘了糖渍的小手指碰了碰逢月的疹子,贴心地问:“难受吗?”

逢月含笑摇头。

“那就好!”苏离像个小大人一样严肃地道:“我娘亲昨晚想二哥哥了,难受的都哭了!”

苏景琮早夭,孟氏痛失爱子,可以想见心里该有多难受,像苏侯那样严肃的长者,想起故去的儿子也会痛心疾首吧。

逢月敛了笑意,问道:“爹爹呢?他还好吗?”

“离儿也不知道”,苏离的小脑袋摇的像拨浪鼓似的,“离儿与爹爹和娘亲都不住在一起,很少见到爹爹。”

逢月意外地眨眼,她知道孟氏家道中落,又失去了儿子,在苏府的日子不好过,却没想到竟这么难。

苏天寿与林佑不同,身边一个妾室都没有,唯独孟氏这一位正妻,却也冷落她至此,那白夫人呢,当年又受了多少苦?

逢月回想在玄清观与苏景玉同床而眠时,他曾对她说过,一个没有娘家做靠山又没有夫君疼爱的女人,在苏府里活的极为艰难。其实何止是苏府,林府何尝不是如此。

所幸苏景玉顾念与她的一年之约,没有让她活的那么苦,不管一年后他纳多少妾室进门,即便府里闹成林府那样,都与她无关了。

不知不觉间扬起的嘴角垂下,心里酸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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