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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节

 

苏景玉轻提唇角,回手拉上雕花木窗,踱步到八仙桌边坐下。

崔荣锦绕过屏风,再回来时手里拎着两支长嘴银壶,酒香混着药香在房中弥散。

苏景玉碰不得这等男人补益的药酒,摆手谢过,淡然道:“孙秋允送走了?”

崔荣锦不再让他,自顾灌了几口,抹了抹唇应道:“昨晚跟着商队南下了,快则二十天慢则一个月,必能到达南疆。”

苏景玉点头,拈起碗盖悠然撇着茶沫,“那四个刺客呢?可听说有什么动静?”

崔荣锦含着壶嘴一愣,方想起那几日只顾着忙活孙秋允的伤,忘了同他说起此事,放下酒壶道:“当晚就被灭了口,死状各异,看不出是谁下的手。”

苏景玉不由拧眉,那四个刺客与崔荣锦的手下拼杀的两败俱伤,彼时若要灭口,一个武功上乘之人便能轻而易举地解决他们,怎么会死状各异?

倒像是有人在暗中相助,刻意伪造的假象。

左手刀!

苏景玉眸光闪动,当晚他本欲抢走孙秋允,却顾忌他的性命而故意放手,难道他当真是父亲的人?

压制在心底的怀疑越发明确,不愿提及的真相呼之欲出,指尖一松,碗盖滑落在八仙桌上,咔哒一声脆响。

崔荣锦不解他心中所虑,以为他担心营救孙秋允的事泄了密,攥着折扇拍了拍他暗红色的袍袖,看着他笃定一笑,“放心,我手底下人办事出不了岔子,保准祁公公什么都查不到。”

他视线在苏景玉身上停留了片刻,移至透着柔光的雕花窗棂,举着酒壶大口咽下,眼中情绪流转。

年少时结伴在山下玩耍,山顶石块坠落,千钧一发之际是苏景玉不顾一切地推开他,救下他的性命,他自己却被落石砸伤,在床上躺了两年,险些残废。

救命之恩他这辈子都无以为报,别说只是冒险帮他查当年的事,就算将来事情败露,他也甘愿独自担下一切,来换取苏景玉的平安。

两人各有所思,沉吟不语。

窗外的太阳隐入浮云,透过窗棂的光线渐渐转暗,氤氲的茶雾飘然四散,缕缕清香与馥郁的酒香混杂在一起,毫不违和之感,反倒有种说不出的舒适与安宁。

崔荣锦回过神来,率先打破了房中的寂静,脖子一伸,向苏景玉打探道:“听说咱表妹许给鲁国公家的陈勉了?”

商贾之家,三教九流无所不熟,两府的亲事自然瞒不过他。

苏景玉瞟着崔荣锦那对上下起伏的横眉,便知道他后面定是骚话连篇,双眸一转,似笑非笑地端详他衣领掩盖下的脖颈,抓伤处的硬痂已经掉了大半,露出新长的粉嫩肉芽,奚落道:

“我看是嫂夫人最近太惯着你了,都有闲心管别人家的闲事了!”

崔荣锦嘴里啧了一声,不以为然:“闲事?这是咱自家的事!不说兄弟夸口,京里头富贵的公子哥,除了你我,就属这陈勉最为像样,跟咱表妹绝配,其他的都是些骄奢淫逸的浪荡子!”

崔荣锦酒后热的折扇一展,半趴在桌上绘声绘色道:“唉,你听说没?督察院张御史家那个,把他老子的小妾睡了个遍,还有内阁吴大学士家的公子,花重金包下天仙楼的二十多个□□,回府全扒光了衣裳摆什么美人盛宴,气得他家夫人差点吊到房梁上去……”

说起浪荡子这个名号,京城里叫的最响亮的应当是他苏景玉本人,哂笑着打断了崔荣锦的话:

“药酒少喝些,喝多了致幻。”

他蓦然眸色微滞,端起的茶碗又缓缓放下,像是不经意间随口一问,“祁沐恩呢,如何?”

崔荣锦双眼向上一瞟,极快地在脑海里搜寻有关他的香艳事迹,终究一无所获。

刚刚才夸下的海口仿佛打了自己一记耳光,悻悻地垂眼,“他啊,我没打过交道,传言是个文质彬彬的公子哥,听说快要与姜老太太的孙女定亲了。”

苏景玉不屑地冷哼,要说道貌岸然,怕是无人能出其右了,宽大的袍袖一挥,端起茶碗送到唇边小啜。

崔荣锦突然想起什么,兴奋的双眼发亮,手肘怼的他茶碗一晃,淡黄色的茶汤顺着手背流入袍袖中。

“你说姜家怪不怪,府里只有年过六旬的姜老太太和未出阁的姜姑娘,居然差小厮来我这买……”

门上响起顺子有节律的敲门声,苏景玉边翻帕子擦去手上的茶汤边唤他进来,得知逢月已经买好了绣品,正站在泰安堂门口等他,迫不及待地起身告辞。

一袭红衣飘然而去,留下崔荣锦望门兴叹,“哎哎哎,我还没说完呢!”

他扫兴地扇着扇子,满脸狐疑地自言自语道:“一个老太太,一个未出阁的姑娘,买那么多催情香作甚!”

八月初二,姜老太太寿诞。

因去年刚过了整寿,连皇帝都亲临庆贺,姜老太太本想今年简单操办,耐不住姜姃软磨硬泡,非要广邀亲朋来府中热闹一日。

姜家儿孙均被外放到江南做官,京中除了已经出阁的姜娴,姜老太太身边便只有姜姃这一位孙女,眼看着也要定亲,不久就要离府了,舍不得违了她的意,只得命人下帖子请了京中一众沾亲带故的官宦公子及命妇贵女。

林家与姜家是姻亲,逢月和苏景玉自然双双在邀请之列。

上次在衍王府的阁楼,林玉瑶伙同姜姃哄骗逢月,要把她从楼上推下去,将本就摇摇欲坠的姐妹之情撕出一道永远无法愈合的伤口。

想到又要面对姜姃与姐姐林玉瑶,逢月心情恹恹,胸口像是压着一块石头,憋闷的难受,手里的绣工都做不下去,面无表情地歪在极乐椅上吃着苏景玉新从五芳斋买回来的桂花糕,味同嚼蜡。

窗子敞开着,院子里新栽的各色菊花香飘淡雅,随风而入,冲散了桂花的甜香。

苏景玉尝试着拈起一块桂花糕含在嘴里,难吃归难吃,并不及他想象的那样入不得口。

知道逢月因为受邀去姜家的事而烦心,故意笑着逗她:“怎么了?买了你最爱吃的桂花糕还不开心?嘴撅的都能挂个油壶了。”

逢月低头不答话,没有留意他破天荒吃桂花糕的举动,跟着拿了一块吃。

苏景玉脚尖勾过一支圆凳在她身边坐下,曲指拂去她唇上的桂花碎屑,轻声道:“不想去就不去,何苦为难自己。”

“那怎么行?”逢月抬头无奈反问。

姜家与林家沾亲带故,又是姜老太太亲自下帖子请的,她是定远侯府的少夫人,若是婉拒,自己和林家的面子过不去不说,连带着侯府都会遭人议论。

苏景玉淡然一笑,顺着她的话道:“那就去,谁都不必理会,吃饱了回来就是了。”

逢月不置可否,悻悻瞥着请柬上的地址。

千秋苑,她实在无法将这个喜气祥和的名字与姜姃联系到一起,甚至对快要与她定亲的祁沐恩都涌起一丝同情来。

“你可知道千秋苑在哪儿?”苏景玉跟着一瞥,眼底蕴着无限深意。

逢月微怔,无声摇头。

苏景玉扬唇浅笑,“就在衍王府的别院东边,仅一路之隔。”

苏府在别院的西南方,逢月前次去见李元君,马车往返都走的西街,不知道东边竟是姜府的千秋苑,意外地眨眨眼,急促问:“你打算初二去别院见那个黑影?”

苏景玉点头,神色中透着股一切俱在掌握之中的镇定与从容。

“别院内外顺子都已经探过了,那里并不惹眼,看守的人不多,只有刘丁带着一众侍卫。初二那日东边的姜府热热闹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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