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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节

 

两根大红色的发带垂在脸侧,不同于往日的英姿玉立,整个人都仿佛笼罩在颓败的情绪当中。

“景玉?”逢月小声叫他,悄然走上前,跟着遁入那片晦暗里,蹲在地上仰头看他。

“景玉,你怎么了?”她撩开他散落在鬓边发带和头发,心里抑制不住地慌乱。

苏景玉勉强牵了牵嘴角,艰难道:“逢月,子溪她,过世了。”

他思索良久,仍然想不出能减轻她痛苦的办法,索性长痛不如短痛。

逢月的手明显一颤,懵懵地缩回身前,一时间怀疑自己是不是还在睡着,眼泪却已经夺眶而出。

微瞪着双眸自语:“她,昨晚还好好的,怎么会?”

“爹跟孟氏今早在佛堂争吵,烛针伤到了她。”

苏景玉牵起她的双手搭在膝上,黯淡的目光落在袍子前摆边沿已经干涸的深褐色血迹上,闭目低叹。

逢月跟着低头,惊得张着嘴,豆大的泪珠簌簌落下。

“子溪姐姐,她还怀着身孕,她还在佛堂吗?我去看看她。”

“逢月!”苏景玉一把拽住她,不忍让她看见佛堂地上那摊血泊,“顺子已经在处理遗体了。”

逢月被他拽的跌坐在他腿上,红着眼睛看他,他面容悲戚,不像是只有子溪过世这么简单。

她心跳如鼓,攥着他的双手问他:“景玉,除了子溪姐姐的死还有别的事对不对?你快点告诉我!”

苏景玉垂着眼睫遮住眼里快要盈满的泪水,深吸一口气,笑着回道:

“今早在佛堂里,孟氏亲口承认当年是她与我爹一起逼死我娘,十年前也是她用帕子沾了平杀落艳放进我的洗脸水里。这么久以来我一直以为是皇帝下的手,没想到竟是祸起萧墙,想我死的人一直就在我身边,是我连累了师父。”

逢月心痛难忍,泪水接连砸下,紧紧抱着苏景玉,把头埋在他颈间,“想哭就哭吧,何苦强撑着。”

苏景玉又笑,硬生生逼退了泪水,搂着逢月道:

“十年前初到南疆,拂风为了救我一夜之间白了头发,他哭了三天三夜,我也跟着落泪,他打我,说我哭的样子丑死了,男人不能随便哭。我不忍心顶撞他,只说我还小,不算男人,他竟然扒我裤子,说我已经不小了,告诫我今后不准哭,我答应过他的,不能再食言。”

逢月明白苏景玉心里的苦。

白夫人故去多年,他知晓孟氏和苏天寿的为人,不至于因为孟氏承认逼死了他的母亲就被打击至此,但拂风不同。

他若是当真死了,苏景玉不会任由自己沉溺于失去他的痛苦之中,还能尽快抽身出来。

可眼看着至敬至爱之人为了自己一天天衰弱下去,濒临死亡却无能为力,如今连面也见不到,更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失去他,甚至不知道他此刻到底是生还是死,这种日日夜夜悬着心的思念才是最熬人的。

何况这一切的根源在于苏景玉自己,就如同他常说的,是他连累了拂风。

哪怕十年前下毒害了他的是皇帝,他也不至于难受至此,偏偏那人是孟氏,是他爹娶回来的继母,这么多年来与他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逼死他母亲,又恨不能他早死的女人。

逢月心里恨透了孟氏,知道苏景玉绝不会放过她,不忍也不愿问他孟氏的下场,跑回内室翻出拂风的道袍给他披上,垂泪安慰他:

“景玉,拂风道长是你师父,他的医术必定在你之上,你同我说过他最多还能活两年,他一定比你更有办法,说不定能长长久久活下去呢!只要拂风道长尚在人间,你们还会有再见面的一天的!”

苏景玉微红的眼睛看着身上的淡蓝色道袍,挽起逢月的手笑道:“老不死的喜欢小孩子,如果他还活着,一定希望看到他的小徒弟有了自己的孩子。”

逢月抬起衣袖擦去眼泪,也跟着笑,“好,我给你生!我们以后生很多很多小孩子,带去给拂风道长看看!”

苏景玉爱惜地揽她入怀,指腹轻柔抹去她眼角的残泪,低头把下巴抵在她肩上,哽咽道:“逢月,别离开我,别离开我。”

子溪的死讯迅速传遍整座定远侯府,连带着孟氏一早与苏天寿争吵,之后被锁死在佛堂里的事也人尽皆知。

下人们疑窦重重,却不敢随意议论,怕在这个时候触怒了苏天寿,丢了性命,唯一知情的锦瑟爬起来给子溪换过衣裳又再度晕倒。

桃枝忙着照顾服药后熟睡的苏离,巧儿估么着逢月差不多醒了,怕她知道子溪的事难过,苏景玉在房里又不敢随便进去,只得蹲在秋千架下,泪眼汪汪地望着主屋的窗子。

顺子遵照苏景玉的吩咐将一切安排停当,站在门口迟疑了半晌也不敢敲门,与巧儿对望了一眼,靠在窗边踢着地上的积雪。

窗上的影子动来动去,苏景玉放开逢月,回头望向门口,“进来吧。”

顺子松散的目光骤然收紧,喉咙里“嗯?”了声,才反应过来主人是在叫他,跺了跺脚上的雪,悄悄推门探头进去。

日头高起,外间墙角处的阴暗被日光冲散,主人面色略显沉郁,不过比他想象的好很多。

也难怪,只要有少夫人陪在身边,主人什么坎儿都能过得去。

“世子啊,表姑娘的事都办好了,侯爷派人去鲁国公府报丧去了。夫……那个女人锁在佛堂里了,楚妈不肯走,也一并关了。顺子我四处看了个遍,不漏光。”

顺子进门后紧靠门站着,边说边留意苏景玉的神情,还算平静。

逢月打从听见表姑娘三个字,泪水便不受控制地撒落,抬头向苏景玉道:“我想去看看她。”

子溪的尸身暂时停放在正院偏厅里,由于没有预备丧服,只换了一身她从陈府带来的素色襦裙。

偏厅的窗子都开着,冷风吹的她鬓发飘曳,裙角飞扬,面色惨白如纸,好在看起来还算安详。

“姐姐,子溪姐姐……”

逢月颤抖着抚摸她冰冷的面颊,扑在她身上放声大哭。

昨晚还同她说悄悄话到深夜,今日再见时竟成了一具冷冰冰的尸体,那个让她感受到姐姐的疼爱,把她当成妹妹一般照顾的子溪永远离开她,再也不会回来了。

苏景玉不忍见她难过,轻柔地抱起她。

逢月知道他心里也不好受,不再恣意宣泄,趴在他怀里低声啜泣,许久才起身随他离开。

眼睛红肿的几乎要睁不开,她仍一步三回头,想要将子溪的样子铭刻在记忆当中。

午后,天空一片湛蓝,太阳照射在满地的白雪上,闪着灼目的光。

苏府里静的瘆人,下人们低着头来去匆匆,没有一个有胆量、有心思享受这多日未见的晴天。

老天爷就像是开玩笑,偏偏在人愁云惨雾的时候大放光彩,不仅没能驱散心里的阴霾,反倒给人一种不合时宜的恣意张扬之感,就像在一片笙歌中独自悲酸,愁也更愁,苦也更苦。

苏离刚睡醒不久,跟着桃枝坐在厢房的榻上折纸玩,两个嬷嬷叹息着站在一边。

小家伙吃了苏景玉的压惊药,虽然看起来不及往常那么活泼爱笑,却也还算平静。

巧儿知道逢月去看子溪的遗容,担心她承受不住,有苏景玉在又不好跟着去,呆在房里坐立难安,也来厢房守着苏离。

苏景玉与逢月推门进房,苏离听见有响动忙抬头望过去,眨眨眼问:“哥哥,嫂嫂,表姐呢?她睡醒了吗?”

小孩子不懂得子溪怎么了,桃枝也不敢自作主张告诉她,只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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