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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节

 

经理也紧跟了上来。

现场渐渐变得混乱和光怪陆离。

贺闻帆被挤到一边。

他有些恍惚。

从沈令摔下来那会儿,他就有点慌了神,浑身的肌肉不由自主地紧绷着。

可现在渐渐冷静下来,他才意识到沈令对自己是抗拒的。

不论沈令突然的难受是出于什么原因,至少对方将不希望他留在这里的态度表达得很明确。

算起来他和沈令认识不到一个月,他确实没有理由也没有立场对沈令的身体状况过于深究,甚至产生过分的关心。

这不是他应该有的反应。

像闯出一片迷障,贺闻帆后知后觉清醒过来,心却有些发冷。

窗外天色已然深黑,室内的光源似乎更加强烈。

他垂下眼帘,不再看沈令苍白的面孔,拿上外套转身离去。

贺闻帆走后,沈令立刻吃了药。

他把秦臻也赶走了,自己蜷缩在沙发里等待药效产生作用。

和以往一样,沈令的心脏没有那么脆弱不堪,依旧自己慢慢缓过来了,只是时间比上一次更久。

沈令疲倦地闭了闭眼。

下班时,他没有拒绝秦臻送他回家的请求。

当晚他莫名其妙发起烧。

沈令觉得口渴醒过来时体温还不算高,但他知道退烧药对自己来说没什么作用,而高烧对心脏负担太大。

他必须赶在温度彻底飙升前去打针挂水。

沈令浑浑噩噩间感到绝望,沉寂两秒,到底还是怕死惜命。

他慢吞吞爬出帐篷,穿好衣服拖着沉重的步伐去了医院。

他不想惊动父母,没去自己常待的那家私立医院,选了最近的公立三甲。

夜里急诊依旧忙忙慌慌,像沈令这样发烧感冒的不少,沈令给医生报过病史后,很快分配到了床位。

他迷迷糊糊被推去拉了张心电图,做了个心脏彩超,然后吊着水在监护仪滴滴答答的声响里又睡了过去。

幸好他这颗花过大价钱的心脏还算识趣,没继续惹麻烦,第二天醒过来时,烧退了不少,心监仪也被撤走了,只是还有点胸闷和发烧后的头晕恶心。

护士来给他换吊瓶,看沈令手背有点肿,说:“你这血管太细了,我再给你把点滴速度调慢些哈,不急着出院吧?”

非要说的话,沈令其实有点急,他今天还有课,专业课。

“那这样多久能输完呀?”沈令问。

“你还剩两瓶呢,最快下午,慢的话晚饭那会儿吧。”护士说:“你血管细成这样调快手受不了的,学习工作什么的都请个假吧。”

专业课是上午第二节,沈令看了眼时间,要想赶上,他现在就得拔掉针头打车过去。

显然不现实。

他栽回枕头上:“我知道了,谢谢您。”

护士走后,沈令拿出手机先点了份素面,退烧液刺激肠胃,弄得他胃里一阵阵反酸,得吃点热乎的暖暖。

然后他开始犹豫要怎么给导师发短信。

整个聊天界面全是他的无数次请假的遗骸,沈令看着都不好意思再开口,但开不了口也不得不开。

他编辑好短信,认真做了一番心理建设,紧张兮兮地点击发送。

导师回得很快:[沈令同学,本学期你已经是第五次请假了,你知道老师的课,旷课三次取消考试资格,请假五次扣除平时分吧?]

沈令当然知道,平时成绩40,考试成绩60,如果被扣光平时分的话,意味着沈令期末至少得考100分才能及格。

可总分也才一百啊。

沈令欲哭无泪,他可怜兮兮地问:[老师,期末有附加题么……]

如果总分120,他或许有可能靠到一百。

导师大概都无语了,好一会儿才回了一个笑哭的表情。

沈令连忙把吊瓶拍张照发过去,适当地卖了下惨:[对不起老师,我是真的在输液……]

[好吧好吧,不难为你了,这样你平时分我还是先扣了,但期末只要你考到80分,我就给你算及格,不用开学再补考了,可以吗?]

当然可以!

满分不行,八十分沈令努力一把还是能够做到的。

[嗯嗯!谢谢老师~]

[快休息吧,年轻人一定要注意身体增强体质。]

[好的,我记住了,老师您忙吧~]

请假完成,沈令松了口气,退出聊天框时不经意瞥到贺闻帆的头像。

昨天在茶室的时候他太慌了,赶贺闻帆走的时候态度好像也挺过分的。

当时他体力透支没工夫想,一晚上过去头脑清醒过来,沈令才后知后觉感到不妥。

贺闻帆原本也是在关心他,他实在不该那么强硬地赶人家走。

沈令脸皱巴起来,越想越有种做了坏事的心虚。

他揪着被角,忧心忡忡地给贺闻帆发了条消息:

[对不起贺先生,昨天我态度不好冒犯到您了,希望您不要介意。]

其实沈令从小那么多次进医院,做完手术后再难堪的时候都有,他也早已经死猪不怕开水烫。

但面对贺闻帆他就是有种古怪的别扭。

不想要总以病病歪歪的模样示人,他也希望自己可以是健康、开朗、鲜活的。

贺闻帆没有回复,沈令开始忐忑。

但谁都知道贺先生很忙,他没好意思再多发消息打扰。

很快外卖到了。

为了不吃坨掉的面,沈令就近点的医院门口的一家小餐馆,送餐速度确实很快,一点没坨,热腾腾冒着气。

但味道属实一言难尽。

沈令刚吃一口脸就皱成一团。

不知道是不是他生病了嘴里没味,这碗面简直可以用毫无味道来形容。

但要真是一点味儿都没有,沈令口味淡,勉强也能接受,可它偏偏胡椒味重得过分,老板像把胡椒粉当盐在放。

沈令咬了咬牙,又坚持吃了一口,确定自己无法忍受,毅然放弃。

他宁愿靠喝热水暖胃。

捱到傍晚,沈令输完了最后一瓶吊瓶。

他两只手背都输肿了,慢吞吞给自己办出院,又开了一堆药。

排队取药的时候突然接到贺闻帆的电话。

那人一整天都没回他的消息,这会儿却冷不丁打来一个电话。

沈令盯着跳跃的来电显示,两秒后才接起来:“喂?”

贺闻帆忙了一整天,下午飞去首都出差,这会儿刚到酒店:“抱歉,现在才看到消息,我没有介意,你不用道歉。”

他说话礼貌又客气,和平常毫无两样,沈令却莫名有些喉咙发干,他舔了舔嘴唇,“谢谢您的理解……我还有一件事……”

“你说。”

“就是我应该会请几天假,最近不去茶舍了,”他顿了顿,听对面没有回应,继续道:“我刚才也问了下,李老师短期内也不会过来,您想喝茶的话可以见见其他茶师,或者去别的茶舍也都没关系的。”

贺闻帆那边沉默着,沈令听着沙沙的电流声,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听清自己的话。

半晌,贺闻帆开口:“好,我知道了,你——”

“——请093号沈令到六号窗口取药,请093号沈令到六号窗……”

大厅广播突然响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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