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吾妹千秋 第48节

 

整整十鞭, 有照微亲自在旁盯着,掌刑的内侍不敢留情。

最后还是祁令瞻上前喝止,他夺过内侍手中的鞭子扔在地上, 转身对照微道:“他是翰林录事,素有清望,你在宫里对他施加私刑, 就不怕翰林院和御史台闹吗?”

“关翰林院和御史台什么事。”照微不?以为然,垂目看着薛序邻,“这虽然是私刑, 为的也是本宫与他之间的私事。”

祁令瞻道:“你堂堂太后,与一翰林能有何私,这话?你不?该说。”

照微冷笑, “此事又与参知大人何干?”

祁令瞻哑然。

她对行?刑的内侍说道:“谁准你们停了?给本宫往死里打, 打到?本宫消气为之。他既舍得这一身剐, 本宫何至于怕御史口舌!”

又对祁令瞻道:“参知若要观刑,就?请上座吧。”

祁令瞻目光复杂地看向薛序邻,见他虽疼得面色苍白,仍挺直着脊梁, 没有丝毫怨怼的神色。

他问薛序邻:“你这是哪里得罪她了?”

薛序邻咬着牙关轻轻摇头, 说:“是为钱塘的事……参知不?必插手,这是我应得的。”

“你与她说了什么?”

“事已至此,太?后有所问,臣不?敢隐瞒。”

他的身世, 还有他曾写信给永平侯的事,如今她已全部知晓。

永平侯已故, 容汀兰回京,这些事早晚也瞒不?住, 只是不?该从?薛序邻嘴里说出来。

祁令瞻走到?亭中,背对着内侍与受刑的薛序邻,问照微:“这些事,你为何不?来问我?”

照微抬目瞧着他,一双眼睛黑白分明,似笑似讽,“你刚从?钱塘回来时,我也问过你,难道你不?说,我就?得一辈子被蒙在鼓里么?”

“但你此番却连见我也不?肯。”

“我这是……”

自从?知晓了舅舅被绑架的真相,照微心里一直攒着火气,她有更伤人心的话?,只是望着祁令瞻这一身寡素的衰衣,和他眉心难散的郁色,那些话?终究未说出口。

话?音转了个弯,她说:“我这也是怕你为难。”

祁令瞻面上现出一瞬苦笑,又倏然散去?,“当初确实是为难,我怕我说了,你我连兄妹也做不?成,今日看来还是避不?开这个结局。”

照微并?不?信这话?:“难道你从?前欺瞒,竟是为了我?”

祁令瞻道:“不?是为了你,是为了我自己。”

但是为了他的什么,祁令瞻没有说,照微也没有问,两人一时沉默,此间唯闻鞭子破风的尖啸声,一下接一下,落在薛序邻背上。

打完三十鞭,照微喊了停。

内侍将薛序邻从?刑凳上扶起,他接过适才脱下的官袍重?新穿好,整衣理冠后,缓缓挪步到?照微面前,跪地叩首谢恩。

照微对身边内侍说道:“去?御药院取两瓶御用的金创药送给薛录事,尚食局里近来新做了两种口味的点心,召白藕和西?川乳糖,也各取两盒,送给薛录事尝尝。”

她的语气重?又变得温和,转头对薛序邻说:“既然捱下了这三十鞭,此事就?算揭过去?了,以后你若再敢欺瞒本宫,可不?会?像今日这样轻易饶过你。”

薛序邻叩首道:“臣谨遵太?后娘娘教诲。”

“起来吧,”照微指了两个内侍去?扶他,细致叮嘱道,“派人去?院里告个假,在家多休养些时日,等你伤好了,再入宫给陛下讲经筵。”

薛序邻谦声应道:“是。”

许多内侍护送他离开,一路互相提点着小心,像捧着一件得了太?后娘娘青眼的器物,生怕磕着碰着。

祁令瞻默默看着他离开的背影,见他虽然满身鞭伤,但其?后捧着药膏与食盒的内侍却显得十分招摇。

他说:“太?后娘娘近来待人宽和了许多。”

照微说:“你也说这是滥用私刑,总不?能当场将人打死。何况,本宫以后还要用他。”

照微起身整衣,女官呈上帕子给她擦手,茉莉花的香气浓郁沁人,从?她湿润的指间悠悠散开。

祁令瞻的目光落在她削葱翠玉般的手上,想起今年?春时,她偏爱的尚是玫瑰露,如今却已换成了茉莉香。

离开之前,她问祁令瞻:“你到?福宁宫来,是有事要找本宫吗?”

祁令瞻说:“只是路过,看了场热闹。”

闻言,照微皮笑肉不?笑道:“原来还嫌自己的热闹不?够人看。”

说罢就?转身走了,留祁令瞻在身后行?礼恭送。

是夜,坤明宫中灯火通明。

照微与容氏待在一处,看她给为永平侯立衣冠冢用的襕衫上刺绣,绣的是道家经文《南华经》。

她倚在容氏身边静静看了许久,问道:“《南华经》有那么多字,丧礼就?在过几日,娘能绣完吗?”

容汀兰轻轻摇头,“我只是想找些事情,让自己心中安静一些。”

照微抬手环抱住她,“你现在是不?是很难过?”

容汀兰不?置可否,说道:“他铸下大错,险些害得郁青永远不?能与我们重?聚,你和郁青怨他、恨他都是应该,不?必因为顾及我而违心宽宥,否则我心中更难以自处。斯人已逝,如今是恨也好,难过也好,不?过只剩下心中一种感觉,又有什么所谓呢?”

照微说:“我不?太?能明白。”

容汀兰垂目一笑,“你还小。”

照微说:“我已经十九岁了。”

“与年?龄无关,有些事你未经历过。”

照微想了想,问她:“娘说的是……男女之间的感情?”

容汀兰手中的银针一顿,望着照微年?轻美丽的面容,心中默默叹了口气。

无论是基于前尘往事,还是基于照微如今的身份,这都不?是一个适合挑起的话?题。容汀兰叹息着摸了摸她的头,柔声说:“时辰不?早了,去?安寝吧。”

照微摇头说:“你不?能和兄长一样,仍当我是孩子,什么都不?与我说。我不?想猜你们的心事,猜又猜不?透,猜透了,你们更不?高兴。”

容氏转移话?题道:“听说你在福宁宫见过子望了?”

照微自觉事无不?可对人言,回忆着下午发生的事,一字一句告诉容汀兰。

她说:“我瞧得出来,侯爷去?世后,他愈发不?拿我当妹妹。从?前我未出嫁时,他虽时常与我生气,但总是心里有什么就?说什么,如今倒好,见了我,不?阴不?阳喊几声太?后娘娘,有什么高兴不?高兴,也都藏在心里,生怕我知晓。”

容汀兰沉吟许久,说道:“你许久不?肯见他,今日因为三十鞭便原谅了薛序邻,想必他也当你是在疏远他,心中不?好受。”

照微冷哼道:“我不?信他会?为这种事纠结,他巴不?得……巴不?得我不?去?找他的麻烦。”

“你们兄妹啊,从?前在府中,吵闹也不?伤感情,”容汀兰叹息说,“如今牵涉的多了,为家为国,互相总要留几分体面才是。”

何以保有彼此最后的体面?无非是从?此他视她为太?后,她称他作副相。他不?干涉她重?用谁、厚待谁,她也不?过问他的心事,究竟要站在谁的立场上。

史书上多得是拔刀相向的外戚。

曹丕要夺刘协的皇位时,他的妹妹曹皇后掷玉玺怒斥他,手足阋墙之事屡见不?鲜。如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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